都看在眼里，心中大定，北堂戎渡用手慢騰騰地摸了摸那頂精美絕倫的太子冠冕，目光當(dāng)中有些深沉，旁邊一名老成些的太監(jiān)小心進言道：“……此物確是精巧，不如奴才……伺候爺試戴一回？”北堂戎渡沒說話，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那太監(jiān)見狀，十分知機，忙叫旁邊一個太監(jiān)取鏡子來，自己則從盒內(nèi)雙手捧了冠，服侍北堂戎渡慢慢戴好。

鏡中人華冠錦服，神態(tài)間一片肅然，風(fēng)儀威凜，果然是天家本色，難描難畫，眾人察言觀色，知道此次這獻冠的人算是拍對了馬屁，日后必是有所好處，而北堂戎渡自己，也知道此事決不會是僅僅一個買辦大掌事就敢私自做主的，想必也是自己麾下效忠眾人揣摩上意的一種暗中表示……北堂戎渡往鏡子里看了一看，不覺挑了挑眉，若有所思，既而便讓內(nèi)侍將太子冠冕取下，重新放入盒中，送到自己的私庫里安放，然后便揮了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了。

室中只剩下北堂戎渡一個人，窗外的風(fēng)聲也似乎稍微小了一點兒，北堂戎渡負手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兒雪景，眼見那雪珠子簌簌揚揚，天地間一片白皚皚的靜謐，天也開始有些放晴的跡象，心中倒也不由得逐漸寧和了下來，一時忽見外頭有年紀小些的宮人在堆雪人，打雪仗，嘻嘻哈哈地很是快活，一張張秀美的臉孔凍得紅彤彤的，平添了幾分嫵媚顏色，不禁面上露出些許笑容，卻忽然心中一動，走回到案桌前，鋪開一張上好的竹紋紙，用筆蘸墨寫了起來。

--[出其東門，有女如云。雖則如云，匪我思存?？c衣綦巾，聊樂我員。出其闉闍，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c衣茹藘，聊可與娛。]

一時寫罷，北堂戎渡放下筆，往紙上吹了吹，弄干墨跡，一面看著上面的字，一面嘴角已似有若無地微微上翹起來，這一篇乃是男子表現(xiàn)自己愛有所專之語，北堂戎渡看著字心中暗笑，等到紙上的墨跡晾干了以后，便尋了一個信封裝好，粘上封口，又取來一只錦盒，喚人進來道：“剛才做的玫瑰糕還有多少？再裝一盤子來?！辈灰粫r糕點端了進來，北堂戎渡把點心連盤子一起放進盒內(nèi)，將信封壓在盤下，這才合上蓋子，交與一個太監(jiān)，吩咐道：“把這個東西送到王宮，交到父王手上?！蹦翘O(jiān)雙手捧了錦盒，應(yīng)喏而出，北堂戎渡見他下去，心中忽然想，這算不算是鴻雁傳情？一時也覺好笑，禁不住自己笑出聲來。

未幾，那太監(jiān)裹著一身寒氣回來，仍舊捧著先前的那只錦盒，恭聲說道：“……王上收了東西之后，便命奴才將此物送還給世子?！北碧萌侄陕犃?，便擺了擺手示意讓他下去，自己把盒子拿過來，打開一看，就見里面的點心已經(jīng)沒了，只剩下一個信封放在里頭，便展開來看看，只見上面兩個大字赫然在目：羅嗦！北堂戎渡見了，哈哈一笑，當(dāng)即就笑倒在椅子上。

過了十余日，天氣越發(fā)冷了，一連幾天都在下雪，這一日北堂戎渡下了朝，回往自己宮中，剛從東門進去，換上早就停在一旁的暖轎，由八個年輕力壯的宦官抬了，穩(wěn)穩(wěn)而行，等過了東上中門時，卻見迎面有兩個大太監(jiān)滿面喜色地上前行禮，口中說道：“……稟世子爺，太夫人已到了?！北碧萌侄稍谵I內(nèi)聽了，不免有些驚訝，隨即就一手半掀了簾子，笑道：“哦？這么快？”又問：“……外祖母眼下，在哪里歇息？”其中一個太監(jiān)忙垂手道：“回世子爺?shù)脑?，太夫人如今正在瓊?cè)A宮，三位側(cè)妃都已前去拜見了?！北碧萌侄牲c了點頭，道：“去告知外祖母，待我先回宮換了衣裳，便去一家子相見。”說著放下轎簾，道：“走罷，先回我宮中?！?/br>
一時北堂戎渡在自己寢宮換下朝服，改穿家常衣裳，這才乘輦前往瓊?cè)A宮，這瓊?cè)A宮乃是沈韓煙的起居所在，自然富麗奢宏不比別處，正殿的盡頭辟作暖閣，平日里在冬天接待北堂戎渡，或者三位側(cè)妃前來請安，基本上都在這里，不過今日明顯比往常更熱鬧許多，北堂戎渡還沒進到里面，遠遠就聽見有歡聲笑語不斷，北堂戎渡會心一笑，腳下不由得加快了幾步，未等兩側(cè)宮人動手，已是自己掀簾進了屋，剛一跨進門檻，就見到里面已經(jīng)坐了一屋子的人，正中的一張小填漆九枝梅花靠背的芙蓉榻上，一名盛裝的絕色麗人正身后斜倚著靠墊坐著，雙手搭膝，唇角微微含笑，正與左右之人說話，沈韓煙端坐下首，宋、謝二妃以及牧傾萍也依次排列，一個個盛妝麗容，花貌妍媸，團團圍坐在室中，衣鬢生香，格外熱鬧，直如眾星捧月一般，侍坐在那麗人左右，兩個孩子亦在其中，周圍數(shù)十名宮人于旁側(cè)侍奉，此時室中暖如春末時分，暗香滿滿，北堂戎渡眼見那麗人容貌傾國，儀態(tài)萬端，一眉一眼看起來都是如此陌生，卻又如此的熟悉，眼前仿佛就開始有些模糊起來，就好象是看見了當(dāng)年北堂迦一般，宛若從前時光，一時間不知為何，心中頓時滋味難言，只那么一怔之下，便隨即徑直快步走了過去，在對方面前大禮參見，同時感慨萬千，只道：“……不肖孫戎渡，見過外祖母?！?/br>
那廂許昔嵋卻也是神情有異，她已有許久不見北堂戎渡，如今一見之下，只覺得他長大許多，不免有片刻的失神，既而凝神細看著北堂戎渡的臉龐，只見北堂戎渡一副少年郎模樣，面容俊美，豐姿翩然，那棱角，那五官，足有北堂晉臣當(dāng)年六七分形容，饒是她身為一教之主，心性堅毅以極，什么都經(jīng)歷過了，然而面對此情此景，心下亦不由得登時一酸，頓時連忙穩(wěn)住了，很快笑起來，伸手挽北堂戎渡起身，細細端詳著外孫，嘆道：“好孩子，許久不見，怎么卻瘦了很多……快坐在我身邊，咱們娘兒倆好好說話?！北碧萌侄擅ε懔诵Φ溃骸澳睦锸鞘萘耍艺绽镥\衣玉食，全是好東西養(yǎng)著，應(yīng)該說是胖了還差不多，您不過是久不見我，才那么覺得罷了?！币幻嬲f，一面讓人給他脫了身上連兜帽的大氅，露出一身顏色素凈的家常對襟大襖，簡潔的款式越發(fā)襯得容色出塵，旁邊除了沈韓煙以外，其余三女都起身朝他一禮，北堂戎渡擺擺手，讓她們坐下，一手抱起早就笑瞇瞇地仰頭看著他的北堂佳期，道：“今天怎么這么乖了？也不出聲。”北堂佳期親親熱熱地用小手摟著父親的脖子，甜甜說道：“阿爹說，今天在曾外祖母面前，不許淘氣的……”北堂戎渡一笑，抱著女兒在許昔嵋身旁坐了，不由笑道：“這丫頭雖然生性淘氣些，但也不是一味胡鬧，您看，長得也挺討人喜歡?！?/br>
許昔嵋抱過北堂佳期，又讓宋妃把襁褓里的北堂潤攸也抱上前來，自己一手抱著一個，看了又看，眉目之間喜不自勝，只輕聲嘆道：“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