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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那清朗的聲音道:“其實本王也沒有什么要緊的事,只不過是來看看父皇而已……算了,既然父皇正在午睡,本王就不打擾了,你先下去罷。”只聽陸星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王爺且去陰涼些的地方歇一歇罷,莫要中了暑氣?!?/br>殿外的聲音漸漸止了下去,北堂尊越躺在榻上,微微閉著眼睛,忽然卻覺得天光有些暗了下去,同時亦有花木窸窸窣窣的輕微搖動聲響,北堂尊越稍稍將眼皮啟開一條縫隙,透過紗帳,只見一個修長的身影正站在窗口處,身體將日光遮掩住,正是北堂戎渡,此時殿內(nèi)靜沉沉的,兩人之間隔著垂地的紗帳,半透明帳上的晴絲一閃一閃,折射出晃眼的光芒,讓人看不太清楚對面一帳之隔的人,北堂尊越只能夠從眼皮張開的縫隙中隱隱看見北堂戎渡正站在窗外,一只手扶著朱紅的窗欞,靜靜地立著,往殿內(nèi)看了過來,似乎在透過紗帳凝神看著他,北堂尊越默默無聲,也不動上一動,從外面看起來,應(yīng)該就是已經(jīng)睡著了,看不出什么破綻。北堂尊越寢殿的長窗下種著各色珍稀花品,風(fēng)過處,花香細(xì)細(xì),將北堂戎渡修長的身影掩映其間,午后的太陽極暖熱,北堂戎渡在窗下站了一會兒,暖風(fēng)貼著腳面一直卷到身上,帶著濃郁的鮮花氣味,讓人昏昏欲睡,他看著北堂尊越,心中涌起淡淡的暖意,同時又?jǐn)v雜著幾絲揮之不去的復(fù)雜情感,本能地想要更靠近這個男人一些,但一種類似于‘近鄉(xiāng)情更怯’的感覺卻讓他踟躇著,終究沒有怎么樣,北堂戎渡隔著帳子,隱隱瞧見北堂尊越一動不動地安靜躺著,猶在沉睡之中,周圍極靜,花木生翠,偶爾有蟬聲嘶啞,兩三只鳥兒靜靜棲在廊下鳥架上,時不時地輕輕叫上一聲。須臾,北堂戎渡依舊無聲站立著,凝望著榻上的北堂尊越,目光之中流轉(zhuǎn)著淡淡的情意,右手卻已輕輕地從窗欞上拿開,然后便轉(zhuǎn)過身去,離開了。窗外的人影已經(jīng)漸行漸遠(yuǎn),北堂尊越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微閃不定,夏末的陽光熱得讓他幾乎要沁出汗來,從窗外漏入的明光熠熠如火焰,鋪開一殿的燦爛光影,卻越發(fā)讓心情燥熱起來,忽暗忽明,北堂尊越一只手枕在頭下,微微瞇起雙目,前塵往事如同潮水一般,猝不及防地席卷而來,歷歷在目,盡數(shù)涌到心頭,他想起方才北堂戎渡站在窗外的瘦高身影,那樣安靜而清冷,與從前完全不一樣,記得在當(dāng)初兩人還很親昵的時候,北堂戎渡也曾從窗外這樣看著他,那時候自己其實真的已經(jīng)睡著了,但北堂戎渡卻會將身子從窗戶外面探進來大半,手里拿著折來的花枝去搔他的鼻子,非把他從熟睡中弄醒不可,然后就笑嘻嘻地看著因為被吵醒而滿面惱怒的他,嘴里毫無誠意地隨口道歉,然而如今,卻畢竟還是與從前不同了。北堂戎渡離開乾英宮,一路行去,廊曲橋折,繁花盛放,如同鋪開一條長長的七彩花毯,北堂戎渡信步順著來時的路回去,卻忽聽有人不咸不淡地道:“……王爺安好?!北碧萌侄裳暬厥?,只見不遠(yuǎn)處的千鯉池池畔,一樹合歡下面站著一個身穿粉色宮裝的麗人,左右皆有宮人小心攙扶著,寬松衣裙下的肚腹圓隆著,面容豐潤嬈麗,正是于丹瑤。北堂戎渡見了她,忽地粲然一笑,露出一痕潔白的牙齒,卻分明在陽光下有著森森冷色,素來舒展的眉頭也平平抑起,漫不經(jīng)心地道:“……本王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于貴嬪?!北碧萌侄烧f著,看向于丹瑤的目光里透出無限的蒼冷之意,信手從旁邊折了一枝花在手里把玩著,意態(tài)閑雅,于丹瑤搭著宮人的手,搖搖地緩慢走上前來,齊胸的蜀錦襦裙下,根本遮掩不住肚子,面上淺笑盈盈,鬢邊簪著一朵堆紗花牡丹,制作得十分雍容華貴,花瓣重重疊疊的,恍若真正的鮮花一般,在黑亮的發(fā)間慵慵欲墜,顧盼之間神采飛揚,到了北堂戎渡面前,扶著宮人的手,微微地欠了一下身子,眼波欲橫未橫,笑靨與鬢邊的牡丹一般明艷,道:“……嬪妾給王爺請安?!?/br>夏末濃烈的光亮讓人覺得炫目,北堂戎渡神色絲毫不變,但眸中的幽深之色卻愈發(fā)深沉起來,看著于丹瑤,施施然地?fù)P起唇角,扯出一絲意義不明的弧度,道:“……于貴嬪不必多禮了,眼下你距離臨盆之日不遠(yuǎn),省得若是哪里一個不慎,出了差錯,倒成了本王的不是了?!?/br>于丹瑤的氣色極好,衣著打扮也很是雍容華美,即便是懷了快要足月的身孕,也仍然嬌艷難言,不勝嫵媚,聽了北堂戎渡的話,一雙妙目輕輕一盼,目光好似宛轉(zhuǎn)的流波,略低了低線條優(yōu)美的粉頸,一手抬起,輕挽了一下鬢邊的垂發(fā),說話間香風(fēng)細(xì)細(xì),含笑道:“都是王爺體諒?!北碧萌侄善骋谎鬯亩亲?,也沒有什么心情與她在這里虛與委蛇,一雙鳳目似一對冷藍(lán)的寶石,暗存幽光,道:“本王還有事,于貴嬪自便罷?!庇诘が幝勓裕⑿η飞?,道一聲‘告辭’,便扶著宮人的手,慢慢離開,北堂戎渡隨手將掌中把玩的花枝拋在地上,目送著于丹瑤遠(yuǎn)去,嘴角泛起一絲森然的淡淡微笑--不過是一個將死之人罷了,沒什么要緊的。次日一早起來,天還沒有大亮,窗外一片淡淡的乳白色,如同輕霧一般,北堂戎渡坐在鏡臺前,對著鏡子慢慢梳理著黑發(fā),只見鏡中人眉目俊逸,臉上似乎微有憔悴之色,但那雙眼睛卻還明燦如星,眼波熠熠流轉(zhuǎn),只是那眼神,卻精明而漠厲,此時翠屏正好提著一壺茶水進來,見了北堂戎渡,不免微微驚訝道:“王爺今日怎么起得這樣早?”北堂戎渡沒答話,只是吩咐道:“……本王今日要去看外祖母,你去庫房選兩件精致玩意兒,本王一并給帶去。”翠屏應(yīng)了一聲,放下茶壺轉(zhuǎn)身出去,不一時,北堂戎渡已經(jīng)收拾整齊,乘上馬車出了青宮。北堂戎渡進到許昔嵋所住的正房時,許昔嵋剛剛起來,長長的頭發(fā)披散著,只穿了一身天水藍(lán)繡小朵波絲菊的裙裝,臉上帶著一抹慵懶之態(tài),氣色尚好,就坐在臨窗的梳妝臺前,背對著他,身側(cè)的一只高腳小幾上供著一瓶新鮮的茉莉花,用清水養(yǎng)著,花瓣薄嫩而雪白,沒有絲毫雜色,旁邊一名侍女手里拿著一把犀角梳,正為她慢慢梳理及腰的烏黑長發(fā),許昔嵋從鏡子里瞧見了站在門口的北堂戎渡,不由得盈盈一笑,道:“……今兒個怎么來的這樣早?”北堂戎渡走近,先恭恭敬敬地請了安,然后才笑道:“今天您的的氣色倒是很好?!痹S昔嵋怡然一笑,一手支頤,道:“什么好不好的,都這么大年紀(jì)的人了,老也老了?!北碧萌侄蓴[擺手,示意屋內(nèi)伺候的侍女出去,自己拿起梳子,手法輕柔地替許昔嵋梳頭,面上微露一縷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