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想，你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有多卑劣，那是屬于你自己的事情，就算你現(xiàn)在告訴了我，我也沒有權(quán)利去批判你。就朱品如這件事情，你和她戀愛的時候?qū)λ诲e，物質(zhì)上精神上的照顧都有了，柳下惠也當了，甩也被她甩了……”

“我怎么覺得你挺高興的?！毕蚯班洁臁?/br>
鐘遠干笑：“這么明顯么？好吧，我承認這個事情一開始我就不是很贊同，大概和我的控制欲有點關系，當時你偷著去打工的事情我還沒忘記呢。反正我是覺得這段感情對你來說是弊大于利。”

向前又往被子里鉆了鉆，卻聽到鐘遠輕聲說：“但是，從人生的長遠來看，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沒有說下去，但是向前卻已經(jīng)懂了。

在年輕的時候愛過，恨過，消沉過；對過，錯過，迷惘過，到了中年壯年老年，才會云淡風輕，處之泰然。

“那你呢？”向前反問他，“你一直把自己放在溫室里，那豈不是永遠都不會成長？還是你早熟太過，已經(jīng)沒有成長空間了？”

他的問題有些尖銳，可偏偏兩個人稔熟到都不去在意。

鐘遠嘆口氣：“我承認我害怕，我害怕一切實體或者虛化的東西。我母親去的早，我親眼看到我爸有多傷心多失態(tài)，我不想那樣?！?/br>
“害怕失去，所以干脆不想得到？”

“差不多吧，人的痛苦大多來自于追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那叫做不恰當?shù)挠?。我很小的時候就明白，在乎的東西越少，你失去他們的可能性就越小，這樣就不會難過。同理，想要的東西越少，欲望就不會那么強烈，我也不會因為得不到那些東西而痛苦?！辩娺h的聲音很平靜，但是下面又有些隱約的傷感。

就像是平靜無波的水面下，可能有漩渦，也可能有暗流。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同時把快樂幸福的可能性也排除掉了？”向前繼續(xù)追問。

鐘遠揉他頭發(fā)，并不覺得這個動作對于兩個成年男人顯得有些親密了：“所以，你和朱品如這兩年的戀情，你覺得你快樂么？或者說你失去她的痛苦，與你和她在一起時候的快樂相比，孰輕孰重?！?/br>
向前扭頭，躲開他對自己頭發(fā)的蹂躪：“其實我覺得差不多，都是淡淡的?！?/br>
“那說明你不是真的愛。”鐘遠一陣見血。

向前惱火：“那麻煩人生導師告訴我，你又可以從你壓抑的的人生里得到什么呢？”

又是一陣沉默，當他幾乎以為鐘遠不會回答的時候，鐘遠像是耳語般開口。

“無悲無喜，逍遙自在。”

第十六章

兩個人沉默地走在路上，鐘遠裹著厚厚的羽絨服，臉上依舊帶著感冒遺留的倦意。

雪已經(jīng)停了。大概已經(jīng)有人掃過雪，瀝青的路面上幾乎再看不見銀白的痕跡。

“我知道這條街很出名，”鐘遠開口，“你不打算介紹一下么？”

向前白他一眼，打開手機，對著百度百科的詞條開始念：“中央大街是黑龍江省哈爾濱市的主要商業(yè)街之一……”

“沒誠意，”鐘遠打斷他，“太冷了，找家咖啡館坐一下?！?/br>
于是兩個人在一家享有盛名的俄式商鋪里坐下，向前熟門熟路地點單。

鐘遠靜靜地打量他，在心里猜想，這里是不是有向前許多回憶，所以才會如此駕輕就熟，過往不算愉快，此刻臉上的表情才如此淡漠？

注意到他的凝視，向前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腳：“笑一下?！?/br>
鐘遠詫異：“啊？”

向前翻白眼：“不知道的人看你的表情，還以為我死了，你是來給我奔喪的?！?/br>
鐘遠臉色黑下來：“不要胡說八道?！?/br>
向前知道他對生死之類的比較忌諱，立即轉(zhuǎn)移話題：“怎么樣，這個俄式建筑”

“挺不錯的，很懷舊，但是我對門外的藤蔓印象更深刻點?！辩娺h笑笑，“下次要是再來哈爾濱，我看故地重游還是有必要的。”

“今年你應該不會再來了，”向前淡淡陳述，“下回吧，我和你一道過來?！?/br>
他“過來”兩個字的尾音有意無意地加重了一下，鐘遠立即意會：“決定回B市了？”

“嗯，我學長今年已經(jīng)去T大了，我成績不如他，想穩(wěn)妥一點，”向前伸個懶腰，“我報了H大的碩博。”

“不錯，”鐘遠對向前笑笑，“我念完研究生就不打算再讀了?！?/br>
“哦?！毕蚯昂唵蔚攸c點頭。

他們認識了七年，其中作對了兩年，當了五年的兄弟。有的時候，人生就是這么奇妙，在最恰當?shù)臅r候，把最意料不到的人強行塞進生活里，當時恐怕未必覺得是驚喜，可時過境遷回頭看看，卻發(fā)現(xiàn)收到的最好的禮物，莫過于此。

就像他們的相處模式一樣，向前依然大條，鐘遠仍舊喜歡說教，可他們都知道什么時候?qū)Ψ叫枰獌A聽，什么時候?qū)Ψ綄幵赋聊?；什么時候給對方意見，什么時候不需原因只需尊重。

或許這就是兄弟的存在與意義。

在令人舒適的沉默里，他們的菜齊了。兩杯咖啡，黑椒土豆泥，奶油蘑菇湯，油煎包，還有罐蝦。

“破費了?！辩娺h客氣道。

向前拍他肩膀：“說啥呢，到我的底盤上來，還能委屈了你？”

鐘遠撥弄著盤子里的土豆泥：“你幾月答辯？”

“五月吧，之后就可以走了?！?/br>
鐘遠敲敲桌子：“這樣，你畢業(yè)之后把東西先送回B市，然后來廈門接我，我東西多。”

向前挑眉看他：“包吃包住包玩么？”他嘴角有油漬，鐘遠下意識地用紙巾幫他擦掉，“忘了么，今年暑期旅行還沒定吧？好歹給我個當?shù)仡^蛇的機會。”

還沒來得及回話，向前就被熟悉的笑聲嚇呆了，他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看向咖啡館角落的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笑得無比夸張。

鐘遠也看過去，認出那個笑到面容扭曲的男生是他們高一屆的學長，于是起身禮貌地打招呼：“邱學長好！”

向前指指旁邊的空位，不懷好意道：“正好遇見不如一起吧？”

他本以為邱明和江晚會尷尬，至少會回避，這樣好歹自己也能扳回一城，可惜他低估了邱明臉皮的厚度。

“好啊?！鼻衩饕贿叴饝贿吘秃徒矶肆藮|西坐過來。

兩人一坐定，又用那種詭異的表情看著向前。

向前心里發(fā)毛：“怎么了？”

邱明用小勺敲敲咖啡杯，換來江晚一個白眼，“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哥哥吧？”

向前噎了一下：“我弟弟孝順，不行么？”

幾乎是同時，鐘遠也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