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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君心底的弦,他默然下來,不再言語。廣府君盡管覺得眼前之子心思太過細密可怖,仍不得不承認這是眼前最佳之策:“師兄,您下決斷吧。徐行之他——”“聽行之的。”清靜君閉目,“聽他的?!?/br>廣府君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師兄!”清靜君旁若無人道:“雪塵,你若能說服行之,那我便不管那孩子去往何處了?!?/br>溫雪塵頷首,應(yīng)了一聲“是”,拱手告辭后,他正搖著輪椅打算離開,便聽得身后傳來清靜君含著淡淡憂浥的嗓音:“雪塵,你心思過重了。若是時常這般算計,于你心疾實在不利?!?/br>溫雪塵回首,清冷眉眼間含起笑意來:“清靜君,多謝提醒。不過我這人已經(jīng)習慣多思多想,沒法再改?!?/br>溫雪塵決然而去,青色發(fā)冠束縛下,摻白的頭發(fā)迎風飄飛。孟重光立于臺下,眾弟子皆散去,他卻未曾挪動分毫。待溫雪塵與他擦肩而過時,孟重光突然開口道:“……他自小在魔道被排擠,在正道長大,亦受排擠;現(xiàn)在你又要將他送回魔道去。……你為何不直接殺了他呢?!?/br>溫雪塵搖輪的手指一緊,轉(zhuǎn)頭看向孟重光,凝視片刻,方才淺笑道:“你竟知道我們在說什么?”孟重光目不斜視:“猜也能猜到了?!?/br>溫雪塵的確是意外的,畢竟在他心目里孟重光是白紙一張,是個一心只惦念著師兄、只知道笑鬧混玩的小孩兒,如今看來倒是小覷他了:“我道你向來與九枝燈相爭,巴不得他走呢?!?/br>“我希望他走,但并不希望他死。更何況他死了,師兄是要傷心的?!泵现毓馕⑽⑥D(zhuǎn)動眸光,與溫雪塵對視,嗓音極冷,“我不想和一個死人爭寵?!矤幉贿^。”溫雪塵愕然。留下這句話,孟重光居然還有心思對溫雪塵勾出一道天真無邪的笑容,直把溫雪塵笑得后背生寒,才邁步而去。溫雪塵微微凝眸。徐行之,你的師弟,一個兩個的,倒還真是深藏不露。旁人或許不知徐行之此時去處,然而溫雪塵卻很清楚。風陵山后山有一處圣地,名為玉髓潭,乃修煉養(yǎng)氣、塑心陶骨的好去處,據(jù)說是清靜君特意撥給徐行之的修煉所在,其余弟子甚至無權(quán)踐足。溫雪塵曾被徐行之帶去游玩過,因此不費任何力氣便進入了玉髓清潭的洞·xue中。徐行之一身廣袖華服,坐于玉髓潭岸邊,連衣帶人浸于水中,精繡細織的博帶浮在水面之上,而九枝燈就枕靠在他的大腿上,昏睡不醒。潭面上清霧繚繞,一如繁華夢散,兩人一坐一躺,場景極美,仿佛某位名士大家筆下的丹青之作。一線鮮紅如血的魔印,終是刻骨地烙印在了九枝燈的眉心之中。溫雪塵漉漉有聲地軋著潮濕的地面走來:“如何了?”徐行之輕笑一聲:“他得恨死我了。小燈向來不愛求人,好容易求上一回,我這個做師兄的也沒能幫到他?!?/br>“你已盡力了?!?/br>“盡什么力?”徐行之嗤笑,“盡力將他推入了他并不想入的魔道嗎?”兩相沉默。徐行之伸手掩住九枝燈額頭上無法湮滅的魔印:“雪塵,如果是你呢?他若是一心求死,你會如何選?”話一出口徐行之便有些后悔:“算了,當我沒……”溫雪塵眼睛分毫不眨:“我會由他死,甚至會送他死?!?/br>徐行之長出了一口氣,卻仍難以將濁氣徹底驅(qū)出身體:“是,你是溫雪塵。當然會這么做?!?/br>溫雪塵安然自若地答道:“但你是徐行之。你不舍得叫他死?!?/br>徐行之不置可否:“你既心知,就該知道你是勸不動我的?!?/br>溫雪塵微微訝異,挑起眉來。“怎么?當我不懂你的心思?”徐行之道,“你特來此地找我,總不是來關(guān)心小燈身體如何的吧?!?/br>溫雪塵不禁失笑:“你們風陵山人,平日看起來沒個正形,事到臨頭倒是一個想得比一個通透明白。”話已說開,徐行之索性直接給出了一個結(jié)論:“我不會送他回魔道。想都不要想。”“你不是不在意非道之別嗎?”溫雪塵說,“按照你常說的,只要修持己心,他身在魔道,與身在風陵山又有何區(qū)別?”“有?!毙煨兄f,“時機不對?!裁炊疾粚Α!?/br>“怎么說?”徐行之動作極輕地撫弄著九枝燈的眉心,他即使在睡夢中也受著煎熬,眉頭鎖得無比緊密:“我不在意魔道血脈,可小燈在意?,F(xiàn)在小燈初得魔道血脈,我就提出將他送回魔道?他該如何自處?我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何況,魔道此時正值傾軋爭斗之時。我送他回去,是把他往漩渦里推。”溫雪塵單手支頤,反問道:“他留下來,又怎知不是身在漩渦?你方才走得早,怕是不知道已有人在議論,說你與小燈早有斷袖分桃之誼。有了這等聲名,你若不及時表明態(tài)度,將他送回魔道,你將來還能做風陵之主嗎?”徐行之面色不改:“我若是連小燈都護不住,風陵之主做來又有何意思?!?/br>溫雪塵:“……”他知道自己是來找徐行之談?wù)碌?,然而話說到此,溫雪塵卻難免對徐行之生出了幾分真心的羨慕。他與清靜君倒真是親師徒,一樣都是性情淋漓之輩。至于溫雪塵自己,已經(jīng)很久這般沒有敢于行天下大不韙之事的沖動與少年意氣了。此時,九枝燈微微蹙眉,似是要醒來了。徐行之自言自語的低喃溫軟得不像話:“……多睡一會兒不好嗎?!?/br>他單手扯下繡云刺金的道袍,包裹在九枝燈腦袋上,并用手掌墊在他腦后,好教他躺得舒適一些。少頃,九枝燈含著沙子似的嗓音在他掌下響起:“……師兄?!?/br>“我在?!?/br>“師兄?!本胖糁蓖νμ稍谀抢?,手指都沒有動彈一根,姿態(tài)仿佛是瀕死之人在等待禿鷲,就連發(fā)問聲也是輕如蜉蝣,“……為何要救我啊?!?/br>徐行之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對不起?!?/br>這三字觸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