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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笑話的人怒目相待。待九枝燈想起此人,再來看時,竟沒能認出此人便是當(dāng)年風(fēng)陵山上嚴(yán)苛高傲、眼高于頂?shù)膹V府君岳溪云。九枝燈觀其殘破面容,沉默良久,與他灌下一瓶怪毒,斫下雙臂,徑直棄至蠻荒。六月。林好信、涂一萍等四名丹陽弟子假意接近九枝燈,嘗試謀奪蠻荒鑰匙,但被溫雪塵發(fā)現(xiàn),幾人被收押,如法炮制,推入蠻荒。同樣是六月。蠻荒中的陶閑被野獸咬傷,傷口感染潰爛,大病不起,臥床了整整兩月,方能下地。七月。溫雪塵向九枝燈討要蠻荒鑰匙,想遣人查探一下身攜世界書碎片的陶閑是否死去,以及知曉世界書真實情況的曲馳現(xiàn)在情況如何。九枝燈將蠻荒之門的開啟心訣授于溫雪塵后,溫雪塵便令弟子攜帶靈沼鏡下去探勘,得以確定,曲馳雖與孟重光等人匯合,但心智已失,前塵忘卻大半,言行俱如稚童,不足為患。至于陶閑,前來回報的弟子說,幾人在塔旁蹲守半月,并未看見過此人行蹤。溫雪塵方才放下心來。八月。九枝燈頒布命令,改名號,易服制。他令各分支弟子改稱其為“山主”,尊主之號則被徹底棄之不用。以赤練宗為首的魔道重要分支一改往日穿著的紫服黑袍,傳承沿襲下了老四門的一應(yīng)裝束服制。十月。溫雪塵派出山外探查的第六批魔道弟子無功而返。他們遍尋大川大澤,也未能找到當(dāng)初離散的風(fēng)陵與丹陽弟子藏在何處。十一月。身處蠻荒中的孟重光第一次犯了吸血之癮。天妖本為天地所生靈物,受寰宇恩澤,享天真地秀。然而蠻荒苦寒,靈氣稀薄,孟重光自從進入其中,一改之前憊懶之性,除了一意孤行地尋找可能身在蠻荒某處的徐行之外,就是全心全情地修煉。然而,在他修為大幅提升之際,卻是以損折慧心為代價的。吸血之癮第一次發(fā)作時,他正在牙牙學(xué)語的周望身側(cè)。孟重光踉蹌著奔出塔去,咬死了一頭過路的野獸。啜飲血液時,他把自己戰(zhàn)栗著蜷作一團,捂住頭臉,想,師兄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不要看到他這副模樣,太難看了。十二月。人間的屠蘇酒新出窖,街頭巷尾都是熏得人心暖醉的酒香。道門更迭,四門易主,以及蠻荒諸人的生老病死,并未影響人世間的喜樂。就這般日復(fù)一日,月復(fù)一月,十三年光陰轉(zhuǎn)瞬而過。徐行之春筍拔節(jié)似的望風(fēng)而長,從軟軟的小團子,長成了青云白鶴似的青年。他喜歡手持一把普通的折扇,游逛于街頭巷尾、瓦欄勾舍,酒友如云,摯友二三。琴會一點,簫會一點,可惜五音不全;書讀許多,劍道有習(xí),可惜亦不精研。失去右手的十三年,他仍過得有滋有味,有聲有色。前塵往事俱作土灰,日子安穩(wěn)得如同長流水,淙淙而過,且仿佛會永遠這般持續(xù)下去。某日,他帶meimei徐梧桐去郊外踏青。在用碎瓦片打出一串連環(huán)水漂后,他倒臥在塘邊茵草上,單手抱頭,仰望日光翳翳,群云出岫,若有所思。身著鵝黃羽衫的長發(fā)少女跪在他身旁,用隨身提來的小火爐和著青梅枝煎水煮酒。眼見徐行之發(fā)呆,她軟聲問道:“兄長在想什么?”徐屏,亦或是徐行之,遙望著行云緩聲道:“……我做了個夢?!?/br>少女看向他,等待著他說出下文,然而徐行之說過后便再不發(fā)一語,好像那夢也不過輕若浮云,提上一嘴便罷,甚至不值得細說。少女便沒再繼續(xù)追問。畢竟九枝燈向來不是追根究底的性格。九枝燈也的確沒把此事放在心上。數(shù)日后,在化作梧桐模樣、為徐行之清掃書房時,九枝燈在徐行之桌案上發(fā)現(xiàn)了一摞清江紙。紙上字跡鐵畫銀鉤,意氣頗盛,一看便知是出自徐行之手筆。九枝燈起初并未留心細看,將有些凌亂的紙張層層理好,重新放回桌面上時,他眸光隨意一轉(zhuǎn),掠過紙上某行字時,一瞬間驚得肝膽俱裂。“孟重光”三字,赫然像是三塊烙鐵,在火焰間燒得發(fā)白后,又硬生生貼進了他的眼睛里去,痛得他一時間喉頭攣·縮,跌坐在椅子上,怔忡難言。……師兄怎還會記得孟重光?!這只陰魂明明已消去了十三年!師兄盡忘前塵,四周所見所觸之物,皆是由他精心挑選過的,根本不會有一樣?xùn)|西會讓他聯(lián)想到昔日舊事舊人,為何孟重光會以這般模樣,猝不及防地重回他們的生活?!這個世界本就是九枝燈為徐行之精心編纂的一個巨大謊言,其世諸人,無一不是九枝燈的化形,他可任自己的靈識落在任意一人身上。因此,徐行之午睡蘇醒過來后,意外發(fā)現(xiàn)他的父親徐三秋正坐在他床側(cè),神情溫柔地垂眸注視于他。他與父親關(guān)系一如兄弟,因此徐行之并未多行贅禮,揉目過后又懶懶打了個哈欠:“父親,何事啊?!?/br>哈欠過后,他長軟的睫毛上掛上了一滴淚。父親伸手過來,動作自然地用指腹將那淚跡拭去:“屏兒,孟重光是誰?”徐行之微微一頓,旋即輕松道:“您看到我的話本啦?”“……怎么突然想起來寫話本了?”徐行之不正經(jīng)道:“我看天橋那邊賣話本的,寫得好的可賣得緊俏著呢,一本能賣好幾錢?!?/br>“胡鬧。家里缺你這點銀錢嗎?”“寫著玩唄?!毙煨兄臼菨M不在乎,但見父親面色不大好,便迅速轉(zhuǎn)換了語氣,“您要是不高興我寫這些,我今后不寫了便是?!?/br>父親嘆了一聲:“好好讀書,方是正道。”徐行之深諳家和萬事興的古訓(xùn),誠懇地表態(tài):“是是是,對對對。”父親見徐行之笑意盈盈的乖順模樣,抬手撫了撫他的鬢發(fā):“……孟重光這名字倒是特別。你怎么想到的?”提及此事,徐行之又露出了那日在河畔上的深思之色。“……前些日子我做了個夢,醒來后什么都沒能記得,只記下了這個名字?!?/br>徐行之默默誦念著“孟重光”三字,只覺這名字念來順口又順心,仿佛早在不可知曉的某處念過千百遍:“……我覺得這名字挺好的?!?/br>父親盯著他,神情極度不悅。徐行之干咳一聲,馬上示弱道:“再好也不寫了!玩物喪志,成何體統(tǒng)!”聽他這般說,父親面部肌rou這才放松了些,示意他快些起床梳洗,自己則起身朝臥房外走去。但在走至門口時,他駐足猶豫了一番,扭頭問道:“……屏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