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端倪，可是她立了大功的未婚夫怎么不來呢？

    觀審人群的最外圍，尹子禾對身邊一頭戴風(fēng)帽的高大少年說：“表哥，他定然是招了，你盡可安心走吧?！?/br>
    少年道：“你小兩口一個臭德性，利用完了就趕人，連飽飯都不招待一頓？嘁！”

    尹子禾眉毛輕蹙：“看，表哥你又不講理了。原本我跟童家五位大哥就能解決，你非要插一手，私自離營是大罪，若是被發(fā)現(xiàn)你受重罰是其一，姨父不滿沐家是其二，所以你趕緊回去?！?/br>
    沈英翹首望了望前方，心不在焉地說：“真沒事了？她知道我來了嗎？”話音一落他便知措詞有問題，改口道：“那牙尖嘴利的壞丫頭知不知道我來了?！?/br>
    尹子禾面無表情地回了三個字：“不知道?！本o接著又語重心嘗地說問：“表兄你真不急？”

    沈英聽了“不知道”三個字緊咬著下唇，似墨的粗眉仿佛更濃更黑了，突然他一揚(yáng)頭：“我一個剛進(jìn)營沒半月的青皮子能受什么重罰，誰敢，也不看看我是誰，哼！”

    “表哥。”尹子禾莫名一笑，語氣也不再焦急：“哦？那你干脆就別走了，我說好要請五個哥哥喝酒，可惜我人小酒量不行，有你陪著才能盡興。喝完再去娘娘坡打兩天獵，玩夠了再走。反正回營也沒人罰你，實(shí)在要罰，大不了不干了?！?/br>
    沈英一個激靈，下意識看了眼天色，果真是不早，騎上馬就朝西北甲子營方向飛奔，心急火燎中還不忘回頭朝表弟咬牙切齒啐一句：“小兔崽子你等著！”進(jìn)營歷練是不去科考的交換條件，若是被驅(qū)出營，他就只能繼續(xù)捧書本，那真是要了老命。

    尹子禾當(dāng)即不高不低回了句很奇怪的話：“表哥你趁早死心吧?！?/br>
    沈英好像聽到了，他眉頭猛地一緊，再不回話，御馬揚(yáng)鞭也再不回頭。奔了不夠一射之地，突然作出瀟灑姿態(tài)，高聲大唱：“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賞，都付與、鶯和燕……”

    公堂這邊，羅師爺拿著呂敏畫完押的認(rèn)罪書子正腔圓地唱起：“姚遠(yuǎn)，本縣人士，原居慶源坊，父母早亡，康德六年入贅王氏，改名王季遠(yuǎn)。

    因其生父姚然以賣江湖打藥為生，姚遠(yuǎn)從小熟知數(shù)十味陰□□方，父死后主動接近王家小姐王秀，企圖謀奪王氏。

    康德八年春毒害父親王震，康德九年夏毒殺妻主王秀，康德十一年被獲準(zhǔn)為王氏家主至今。王震表狀死于肺癆，實(shí)則死于斷腸草為藥引的江湖秘藥日日咳；王秀表狀死于風(fēng)寒，實(shí)則死于江湖秘藥日日寒，皆由姚遠(yuǎn)所下?！?/br>
    二丫父親和大伯聽到“王秀”二字時已經(jīng)激動得坐不住了，他們的小妹閨名正是叫王秀，原本抱著半真半假來混銀子的心思立時變成了真正的苦主。

    二丫娘鄒氏捂嘴哭起來，她想起了幼時可憐的小姑子。秀娘沒死，可是沒死也沒能在有生之年見上一面啊，心里難過得收不住聲：“秀娘，秀娘你怎地不知回家看看……”

    沐淳發(fā)懵：不可能歪打正著了吧？

    觀審的大姑娘小媳婦得知王百萬一家引狠入室，最后落了個死于非命，也早濕了眼睛，人的心思竟然可以狠到如此地步，禽獸不如哇！

    “咳！”羅師爺繼續(xù)道：“姚遠(yuǎn)于康德十一年初春，以江湖秘藥食心蟲毒殺了衙門書吏顧萬德，其癥狀與中臟腑極其相似。”

    一直被忽略，卻站得筆直的王澤輝摸摸鼻子，心說總算不是“日日”啥了，江湖人士連藥名都不會取。

    “還有！”羅師爺翻開第二頁，念出一長竄名字，足有八到十個，都是這些年本縣及周縣與王季遠(yuǎn)有生意往來的商戶，這些人皆死于各種病癥，俱是王季遠(yuǎn)犯下。

    羅師爺唱完，四下寂靜了五六息。

    五六息后，猶如大壩決堤，爆發(fā)出潮水般的喧嘩，真相全部揭露，王贅婿的仇家實(shí)在是太多了。

    “真是我縣的好大人！”王贅婿，不，現(xiàn)在該喚他姚遠(yuǎn)。姚遠(yuǎn)的臉較一般人略長，下顎更是略微朝外凸起，以至整個臉從側(cè)面看呈小月牙狀，所以他側(cè)身惡毒地望向呂敏時，那下巴就顯得極為堅(jiān)毅有力：“呂敏，我歷來待你不薄，周大人許了你什么好處，要讓倒戈向相來誣陷我？為怕我不死，居然編造出如此駭人的罪證，你不怕遭報應(yīng)嗎！”

    一個人證，姚遠(yuǎn)是不怕的。臨到垂死之際，他腦子反而靈醒了。

    百姓們駭過之后捫心自問，怕是天底下真沒有這樣的人吧？莫不是姓呂的想謀害雇主？

    周縣令決定公審自然料到有這一刻，待百姓們思量過后，才一招手：“呈上來！”

    陳縣尉抱來一個木匣子，道：“大人，經(jīng)呂敏指引，此物在慶源坊姚家祖宅埋在地下的瓷缸里挖出，共計十二味，全已用活公雞試過，證明每味都是毒藥。”

    姚遠(yuǎn)猶如活見鬼，驚愕地再次看向呂敏。呂敏垂頭，不與之對視，與狼共舞，怎會不留點(diǎn)后手，跟著姚遠(yuǎn)這么些年，怎會捉不住他的命脈。

    周縣令再次喊道：“第二件證物，呈上來！”

    衙中仵作帶著六個抬籮篼的衙役走出，他們呈上三具尸骨的上半身。人骨一來，嚇得觀審的百姓紛紛后退，只有那膽大的才看瞅一眼，瞅見尸骨脊椎每根都是黑的。

    仵作上前解釋道：“正常的尸骨應(yīng)是石膏色，白中泛灰，王贅婿的毒物每味皆陰損至極，死后六腑遭浸染都成了黑色。這三具尸骨分別為兩男一女，是王震父女以及我縣書吏顧萬德。尸骨證明，三人死于劇毒，非正常性死亡。因時間緊迫就近尋到三具，其余受害者尚未驗(yàn)明?！?/br>
    沐淳神色復(fù)雜，之前要開膛深檢，顧家兄弟各種顧忌，什么怕毀了遺容讓后人沒臉面，如今開棺取骨居然都痛快地答應(yīng)了。有的是真?zhèn)膽嵟?，有的可能是因羅師那幾句話吧，兇手有銀子，只要證明是被毒害得賠一大筆銀子呢。

    周縣令道：“三具已經(jīng)夠定罪！”說著擲地一聲：“王贅婿，招是不招！”

    姚遠(yuǎn)已如呆僧坐定，衙役的殺威棒打到身上才痛得活過來，發(fā)現(xiàn)他的小妾和正妻都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地縮到離他極遠(yuǎn)的地方。若是可以，這二人估計想縮進(jìn)地縫中，她們怕他。

    現(xiàn)在誰不怕他？連他都怕自己，地上的尸骨令他頭皮發(fā)麻，今日方知原來殺了這么多人，全都是他真殺的。

    除了顧書吏的速死讓他當(dāng)時驚了驚，其余的人都是慢性死亡，死時他都刻意不在場，沒有多少恐懼感覺?，F(xiàn)在，他恐懼極了。

    “畫押吧！”羅師爺把供詞扔到他腳下?！爱嬃伺d許在行刑前還能吃頓有雞腿的斷頭飯，若是不畫……”

    畫不畫都一樣，塵埃已然落定……

    周縣令折好姚遠(yuǎn)畫押完畢的認(rèn)罪書，“收押死牢，即刻快馬加鞭與毒藥一起上報刑部，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