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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的睡夢中鉆出來,一把捂住他的嘴。可她真真實實地就在眼前,穿著一身小宮女的青衫裙,雙眼明亮,神情卻很是緊張。“你什么也別問,現(xiàn)在立刻跟我走?!?/br>她的掌心用力按在他的唇上,仿佛害怕他隨時都會因為驚訝而大喊大叫。而她的聲音就在耳邊,輕得像拂過臉頰鬢角的云。嘉綬大睜著眼,就像看見了什么難以置信的奇跡,又像是看見了刺破黔夜的第一束光。可他卻反過來伸手一把死死抓住她,仿佛根本沒有聽見她方才的話語。床榻邊的紗幔被風(fēng)吹拂起來,不遠處團身打盹的小內(nèi)侍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過,又消失在幔帳的那一端。蘇哥八剌心急如焚。她這一次回來是專為嘉綬而來的。靖王嘉斐要返回北京,甄大哥特意送了信到北疆給她,請她提前潛回京城,設(shè)法將七殿下救出來,使他脫離陳世欽的掌控。除了不想投鼠忌器之外,更重要的一點是,靖王嘉斐已經(jīng)有上諭在手,最后的關(guān)鍵時刻,嘉綬不能被迫站在靖王殿下的對立面,否則這便是一個難解的死局——當(dāng)然是嘉綬的死局,不是靖王殿下的。甄大哥憂心嘉綬的安危,不愿他成為這場角逐中的犧牲品,所以才請她來做這冒險事。蘇哥八剌覺得有些悲傷。事情走到這一步,皇帝終于做出了選擇,無論出于什么原因,他到底還是選擇了靖王嘉斐。與之相對的,是他放棄了嘉綬。一位父親,決定放棄自己的一個兒子,去成全另一個兒子,哪怕被放棄的那一個可能變成一塊無力自保的踏腳石,瞬間就被碾壓得粉身碎骨……這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抉擇,而這位父親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做出這種抉擇,蘇哥八剌覺得無法想象,也并不想真正懂得。她此刻只想把嘉綬救出去,帶著他逃去安全的地方,哪怕此生再也不回來了也好。這三年她回到了她熟悉的關(guān)外,甚至每天都能遙遙望見她日思夜想的草原,那顆屬于大草原的心卻絲毫也雀躍不起來,再也沒有在驕陽之下草海之中奔跑的歡欣。她發(fā)現(xiàn)她思念那個被她留在京中來不及道別就已分離的人。雖然她還不太敢確定,這種感覺是什么。因為那太不一樣了,與她曾經(jīng)模糊感知的那些少女情懷截然不同,沒有憧憬,沒有向往,沒有鮮花爛漫的悸動,也沒有小心翼翼地追逐……她所真真切切知道的,只是她每天都在為一個愛哭又單純的傻瓜擔(dān)憂,向騰格里祈求他平安無事。可她費勁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找到他,他卻只呆磕磕看著她,抓著她,好像聽不懂她說話一樣。“七郎,你再在這里待下去,會有危險的?!?/br>蘇哥八剌忍不住皺起眉催促。許是那語聲里掩藏不住的焦急不安驚醒了夢中人。嘉綬眸光一震,如同長夢驚覺。可他卻只又望住蘇哥八剌看了一陣,眼中似有水光流動,卻是緩緩垂下了手。“我……不能離開清寧宮。”第120章三十五、萬乘之尊(2)他竟然這么說,莫非是受到威逼已然有些糊涂了不成?蘇哥八剌心焦萬分,忍不住又用力抓了他一把,愈發(fā)壓低嗓音道:“你別犯傻!”“我不是犯傻?!奔尉R緩慢而堅定地反握住她的手。這是他為數(shù)不多能夠有機會安靜握住這雙手的時刻,慣于執(zhí)馬鞭彎弓弦的手并不像尋常女子那般棉軟滑膩,卻另有柔韌,忽然讓他有種流淚的沖動。但他竭力忍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眼深深望住她。“陳世欽把我看死了。如果我逃走,他立刻就會察覺得,一定全城戒嚴(yán)搜查,那樣的話……二哥要進城就沒那么容易了?!?/br>他的唇角隱約有一絲苦笑,語聲低啞,但再也沒有三年前的困惑與無助。“七郎,你……”蘇哥八剌一陣語塞。眼前的少年已然變了,再也不是當(dāng)初蜷縮在羊圈瞪著清澈眼眸瑟瑟發(fā)抖的那個孩子。他原來都已猜到了,猜到了這一天或早或晚的到來,并且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這是他作為弟弟對兄長的依戀與期望。正如他的兄長因為擔(dān)憂他的安危而寧愿放棄先手克敵的良機。當(dāng)父親已然做出取舍,這一對兄弟卻依舊決定彼此照應(yīng)互相倚信,決不輕言放棄。蘇哥八剌覺得眼眶有些濕潤。她從前從不相信,以爾虞我詐著稱的漢人皇族之間還能保留這樣的情義與血性。而今她親眼看見了。但這只是眼下。將來呢?當(dāng)靖王殿下順利歸朝以后呢?彼時,一個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另一個必成眾矢之的,縱然不是你死我活,也很難不為人言所裹挾。她倒并不擔(dān)心嘉綬。嘉綬始終是硬不起心腸的。但靖王嘉斐又如何呢?待到那時候,嘉綬一心維護的兄長,是否還能如此刻這般優(yōu)先顧慮他的生死?尤其,當(dāng)靖王嘉斐真正成為新的君主時……“我不是個孩子了。甄先生說得對,我是父皇的兒子,圣朝的皇子,我也能做我該做的事。”嘉綬仍細細訴說。蘇哥八剌心中五味陳雜,忍不住用力反抓住他手腕。“你可都想清楚了,假如你二哥成了儲君,就算他不愿意殺死你這個‘假儲君’,他身邊的那些臣子也會逼著他動手的?!?/br>嘉綬猛然怔了一瞬,似并沒有細想過這問題。但他的眼睛始終那么明亮,閃動在這夜晚的重重帷帳之中,錯覺如天幕星辰。他沉默了一會兒,展眉無辜地沖她笑了。“可我們是兄弟啊。二哥不是我的敵人。我不能只想著自己。”剎那,蘇哥八剌只覺一股熱血沖上腦頂,漲得她好一陣頭暈眼熱。她忽然有一點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思念這個少年。那樣單純美好的笑容,她愿意付出一切來守護。“好,那我陪你留下。”她傾身捧起他的臉,將薄汗微濕的額頭與他的緊緊相抵,低聲用蒙語一字字起誓:“我是大蒙古可汗的meimei,草原上的蘇哥八剌別吉,而你是我選擇的男人,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br>嘉綬渾然不知她在說些什么,只怔怔盯著她一開一合的紅唇,猶豫良久,緩緩環(huán)起雙臂,將她回抱在懷里。第121章三十五、萬乘之尊(3)胡敬誠久有頭風(fēng)之疾,后來到了東南,又在戰(zhàn)事受阻和官場傾軋的重重壓力之下,染上了常年胃痛的毛病,故而無論走到哪里身邊總?cè)辈涣舜蠓颉?/br>于是胡敬誠便代問了為他診病多年的老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