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炒烹炸了。

    這一塊，縱然蘇令蠻新得了兩本廚藝冊子，又由百草莊廚娘親自指點(diǎn)，可到底還比不過浸yin多年的世家貴女，只得了第三名。

    謝七娘以一道“八寶蒸烏雞”，取名“鳳凰游”勝了出。不論從口感、色澤、擺盤，甚至意境，都超出兩人許多。

    尤其一個(gè)烏雞肚里，藏了無數(shù)的食材，吃之不盡，卻又融合得恰到好處，讓人挺不住嘴。

    第三關(guān)，煲湯。

    依然是謝七娘由一道“紅梅映雪”拔得了頭籌，蘇令蠻第二，王文窈第三。

    這般綜合下來，廚一道的魁首，竟是由謝七娘拔了去。

    蘇令蠻輸?shù)眯姆诜?，忝居第二，王文窈第三?/br>
    眼見謝七娘腰間多了一個(gè)“廚”字花牌，綠衣小娘子笑得跟偷吃了雞的狐貍似的，雙眸彎成了一輪月牙兒，眾人不由默了默。

    “阿蠻jiejie怎如此開心？”

    蘇文湛若有所思道：“約莫是見不到某個(gè)人好……吧？”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真相了。

    “阿陽，沒想到你那平日里悶不啃聲的meimei，竟有這門手藝。”房廩生贊嘆地以扇擊掌，正說著，樓下一小廝捧著方才那碗紅梅映雪上了樓，恭恭敬敬地呈了上來。

    待人退出屏風(fēng)，謝道陽以羹匙分了一碗，銀針試過，楊照抿了抿：“不錯(cuò)?！?/br>
    “只可惜另外的十三位小娘子，風(fēng)采悉數(shù)被蓋，成了陪太子讀書，可惜了?！?/br>
    楊照口道可惜，目光卻落在二樓下那道裊娜的綠衣小娘子身上，恰見她笑得眉眼彎彎，喉間微動(dòng)，招過謝道陽來吩咐了兩句。

    謝道陽一愣：“郎君，真要如此？”

    “去吧。”

    他躬身退下，自去尋景先生不提。

    五門比過，不論先前如何鄙夷、嘲笑蘇令蠻癡心妄想之人，均不得不承認(rèn)一個(gè)事實(shí)：不論這人如何狂傲，本事總還是有那么兩三分的，甚至隱約還有幾分有與王二娘勢均力敵之勢。

    可王二娘是誰？

    那是世代清貴的瑯琊王氏以全族之力捧出來的絕世嬌嬌，才貌雙全的京畿第一美人。

    而蘇令蠻又是誰？

    不過是一個(gè)邊野之地出來的一個(gè)小官之女，誰都能踩上兩腳的倔驢子，誰知道就這么一撅后蹄，便將王二娘子給掀退了出去，眼看便要落到地上。

    蘇令蠻管天管地也管不著觀賽之人如何想，比了一上午，五臟廟早就唱起了空城計(jì)，見景先生終于肯擺手放了人各自去吃飯，才驀地開心起來。

    服紫者大都心緒復(fù)雜地看著這綠衣小娘子，半晌，一白面細(xì)眉看著極為和善的小娘子終于朝她伸出了手：

    “你很好?！?/br>
    這是要和解了。

    蘇令蠻征忪間，嘴角已經(jīng)翹了起來：“我知道?！?/br>
    細(xì)眉女子被她厚臉皮激得翻了個(gè)白眼：“成了，下午再比?！?/br>
    “對了，我叫段艿，鴻臚寺卿四女?！?/br>
    蘇令蠻朝她擺了擺手，謝靈清走到她身邊，

    “我沒想到?！敝x靈清有一雙溫柔而敦厚的眼睛，她看著人時(shí)，仿佛帶著十二分的真誠：“你比我想的，還要好?！?/br>
    蘇令蠻彎起了眼睛，點(diǎn)頭道：“七娘子更佳?！?/br>
    兩人互相吹捧完，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正午的風(fēng)暖而輕，和著周遭熱熱鬧鬧的煙火氣一道兒沖入人的心田里，吹得心直發(fā)暖。

    午間稍事休息，待丑時(shí)一刻，便又重新聚到了跑馬場上。

    此時(shí)高篷之下，慢悠悠品茗、或閉目養(yǎng)神者比比皆是，蘇令蠻環(huán)顧一周，敏感地發(fā)覺許多人吃過午食，均已各自散了去，四周空了許多。

    如楊宰輔、王右相之輩，均是呆個(gè)半日，與墨國師敘過舊便走。唯獨(dú)一些年紀(jì)尚輕、精神頭不差的還留在原處。不過大體人還是不少的。

    天氣尚熱，跑馬場不知何時(shí)以木材搭起了一座高臺，跟春風(fēng)閣里的戲臺子仿佛，水紅色緞子鋪地，露天席地。

    楚方喧沒有走。

    他直愣愣地站在自家高篷下，耳朵邊還飄著臨走時(shí)阿翁痛心疾首的話語。

    阿翁從來只會說對他“乖孫厲害”，便幼時(shí)淘氣打壞了其書房最心愛的古董花瓶，阿翁也不過是呵呵笑著摸摸他腦袋，道男兒淘氣些好。

    楚方喧從來不曾想過，或有一日，他會讓這飽受了半輩子苦痛的老人露出這般失望的神色。明明頭頂烈日昭昭，卻照得他一身冷意。

    高臺之上的綠衣，有一股別樣的魅力，吸引著他，讓他一刻不能挪開視線。

    楚方喧忍不住環(huán)顧四周，毫不意外地從許多或陌生或熟悉的同齡人臉上看到了與他如出一轍的癡迷——

    人之常情。

    揮毫潑墨，書法一道，紫服參與者二十余一，唯獨(dú)一抹蕭蕭瑟瑟的綠意，偏那嬌怯怯嫩生生連露出的脖頸和手指都白細(xì)如上好的細(xì)瓷，手中卻握著一管紫金長毛狼嚎，揮灑間雄渾氣魄竟顯！

    如墨潑灑般的參天氣魄，小娘子筆走游龍，力透紙背，長長一列掛壁宣紙上，一個(gè)字一個(gè)字飽滿得仿佛要潑出來！

    臺下已有人擊掌叫好。

    概因二十余一的紫服弟子，多簪花小楷，多規(guī)矩的行書草書，縱是立意有了，卻絕沒有一個(gè)有這般野性又狂肆的氣魄！

    小娘子站得筆直，腰細(xì)腿長，綠色騎裝還未脫下，更襯得整個(gè)人如同挺拔的白楊，偏還透出一股新荷初綻的芬芳。

    “仲衡兄！當(dāng)年你十四余歲，可也還未曾有過這般造詣！”

    王沐之的草書自成一派，已呈大家氣象，是以他平日眠花宿柳、不思功業(yè)進(jìn)取，旁人只當(dāng)他是名士脾氣。

    他慨然一笑：“莫說十四歲，便是十七歲的仲衡，亦多有不及。”

    雖然他現(xiàn)在二十歲。

    這般的胸襟氣度，又真是長安這等別別扭扭的無趣之地能孕育得出，到的此時(shí)，王沐之才肯真正承認(rèn)：他家二meimei，胸襟上大抵是差了一截的。

    他遺憾地嘆了口氣，楊清微果然目光毒辣，竟能從草坷垃里撿到了寶。

    可惜、可惜啊……

    書一門，花字牌到手。

    接下來是畫。

    蘇令蠻當(dāng)時(shí)報(bào)的是西洋畫，她分外稀罕西洋畫那飽滿的色彩給生活帶來的充實(shí)色彩，只可惜終究畫畫時(shí)間短，縱使這三個(gè)月內(nèi)突擊，專練一幅，比起那浸yin許多年的世家貴女，終究差了一截。

    謝靈清憑一張江流河海圖摘得“畫”字花牌，畫中更有皴法、染墨交織，非胸中有丘壑之人不能畫，一手丹青已有大家之像。

    不過，縱然蘇令蠻不喜歡王文窈這人，亦不得不承認(rèn)這人本事不差。

    她亦學(xué)的水墨，雖比謝靈清的氣魄差了仿佛，卻依然要比尋常人超出許多，得了第二。

    第三則是由那段艿得了，蘇令蠻只得了一個(gè)“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