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殷先生也投敵了？還是……

我腦袋變得昏昏沉沉的，果然溶了再多水這酒也能灌醉我。迷蒙間只看見阿萊夫湊得離我極近，他一直在輕聲地說著什么，我也聽不清。

然后嘴唇碰上了熾熱的溫度，我又被喂了一口酒，慢慢睡了過去。

二十一

再醒來的時候我?guī)缀醪桓冶犙?，生怕又像那三年間每一次醒來似的，再看不到這世界。

然而阿萊夫這次并沒有對我用那種藥。

我小心翼翼地掀開眼簾，首先便看見了那張熟悉的雕花紅木床床頂。

宿醉醒來，頭仍然悶悶地疼，身上也不甚舒坦。尤其奇怪的，我竟然身無寸縷。赤身接觸綢面被子的感覺十分奇妙，我推開被褥，轉(zhuǎn)身去尋衣裳。

床邊放了一套嶄新的衣物。想來那套沾染了污穢的舊衣已經(jīng)被處理掉了。

我正穿著衣服，便聽見了房門推開的吱呀一聲。

我以為是阿萊夫便刻意不去理他，然而臉上又熱起來，頗有些尷尬。只是這回，傳入耳中卻是個陌生的聲音：“昨夜同我兒春情似火，今個又來勾`引我了？”

我詫異地回頭，印入眼中的竟是一張熟悉的臉：“蒙復(fù)！”

“嘖，忒不懂規(guī)矩，你該叫我孟城主?！泵蓮?fù)并不走進(jìn)來，只是站在門口，“有傷風(fēng)化，還不趕緊把衣服穿上！”

不用他說我已經(jīng)在穿了，又想起他那句春情似火，低頭一看，身上青青紫紫的，不似瘀傷，倒似是吻痕，臉便紅得更厲害了。

我醉得很，對昨夜沒什么印象，然而看著這些痕跡，倒也猜到阿萊夫做了些事情。只是我心中竟然非但不怒不惡還有些竊喜，連自己也看不透這么些情緒。

著完衣，我終于冷靜些，揚(yáng)聲叫蒙復(fù)進(jìn)來。

蒙復(fù)顯然對我這將他呼來喝去的做派十分不適應(yīng)：“身在囚牢，你倒瀟灑自在?！?/br>
我也不好答他，十三年間院子里除卻父母便唯我獨尊，胡峰宅中我也是有身份的客人，這種頤指氣使的風(fēng)范本已經(jīng)融入血脈，又被他縱容得更厲害了。

蒙復(fù)并不坐下，離我?guī)撞竭h(yuǎn)站開了，一股子居高臨下的氣質(zhì)，與駝隊那個高深莫測的副首領(lǐng)形象隱隱重合起來。我不由得發(fā)問：“你當(dāng)真是商隊的蒙復(fù)副首領(lǐng)？”

蒙復(fù)瞥我一眼，并不回答：“你只要知道我是江城孟城主就夠了?！?/br>
我滿腹疑竇，還想繼續(xù)探問，孟城主卻并不給我機(jī)會，反問我：“你可知道現(xiàn)在的處境？”

“本來不知道，現(xiàn)在卻能猜到了?！?/br>
我心念電轉(zhuǎn)，如是回答。

蒙復(fù)自稱孟城主，想來他身份便是前些日子探聽到的那江城城主。聯(lián)想到之前殷先生做的分析，我便猜了個七八分。阿萊夫曾與他看了那玉佩，因此換得現(xiàn)下在他處的安生。只是那玉佩多半是個證物，砝碼卻是我自己了。

我知道，他一動手指便能捏死我。但他還沒有捏死我。唯一的原因便是他留我有用。

可他已經(jīng)有了替代品張延，留我何用？難道要從我這里問出些秘辛么？

我可不會說。

現(xiàn)在他來找我，自然是聽聞了阿萊夫?qū)⑽覐膹堁邮种袔ё叩南?。若認(rèn)為他與張延的目的一致，這孟城主來意，大抵還是為了面具。

我現(xiàn)在模樣自然是做不得模具，然而說有其他利用價值，這價值在何處卻難得想出來。

至少我現(xiàn)在還活著，總有辦法解決的。

蒙復(fù)——不，現(xiàn)在該稱作孟城主了，他點點頭，上下打量我一眼，重又開口：“聽話些，少吃點苦頭。回頭叫人送藥來，你乖乖吃了?！?/br>
一聽說有“藥”，我立刻警惕起來：“什么藥？”

“好東西?！泵铣侵鞒吨樞ζ饋恚宇H有些陰森，“讓你長回原來的樣子?！?/br>
長回原來的樣子……這還是要取模子啊。

我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知道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至少他口中那“藥”便是有些問題的，不然不該這么簡單便許給我了。難道不怕我恢復(fù)了與張延立在一處，真相曝光？

然而我知道至少不該在此時與他起沖突。

至于藥么，若沒有人監(jiān)督，怎么喝不都隨我了？

孟城主見我點頭答應(yīng)了，面上笑意更深些，只盯著我臉孔看：“你這幅模樣倒也新鮮。若不是換了個樣貌，我們也不必花這么大力氣才尋你回來?！庇謬@息一聲，似是責(zé)備，語氣里卻滿滿是驕傲：“只是我那傻兒子阿萊，竟迷上你這么個貨色，留你恁久性命，當(dāng)真是色令智昏?！闭f完便端著副城主架子離開。

我也松了口氣。之前應(yīng)付的諸人幾乎都是兒時有些交情的，只有這孟城主，見是見過，卻幾乎沒有了解，不由得時時提心吊膽。

說來這些日子能人們竟都與大漠中那么個院子相關(guān)，當(dāng)真是藏龍臥虎。難道如殷先生所說，我父母還是什么中原大人物不成？

孟城主聲稱他留我一條命純粹是為了阿萊夫要求，我不全信，心里也為此有些怪異的歡欣。

只要留在他身邊，我不介意形式如何，囚禁也沒有關(guān)系。

我雖然不拿命當(dāng)回事兒，然而想起胡峰與殷先生還在外面為我擔(dān)心，也會有些懊惱自己不負(fù)責(zé)任的心態(tài)。

可總有那么一個人，他比自己性命都重要呢。

這日里阿萊夫也來過一回，行色匆匆地進(jìn)來，又仔細(xì)查看一番，確認(rèn)我平安才請呼出一口氣，似是安心了。

我聞到他身上塵土氣息，想是他今天奔波勞累，試探著問出來，他也當(dāng)真做了回答。雖然沒有說出具體事務(wù)，至少告訴我今日去江岸走馬了。

阿萊夫說話間有種微妙的尷尬與羞澀，我想自己也該是如是。幼時主仆的模式不復(fù)存在了，如今我們要怎么做，都是我們的事情了，是兩個人的事情了。

這日趨正常的對答讓我對明日稍稍有了些期待。

然而我喝藥時他總會借口避開。他沒有提起取模子的話題，我也未曾說起孟城主的到訪?；ハ嗾谘谥?，似乎便能蔭蔽未來的陰影，專心此刻的溫暖。

此后我便呆了兩天，直到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來訪。

二十二

“殷先生！”

我對著進(jìn)門的人驚呼。

原本聽著門口叩門聲，我以為是孟城主，正在疑心他怎么忽然懂得禮儀了，起身開門，迎來的卻是殷先生。

殷先生這回打扮挺奇怪，本來一身商賈行頭的，現(xiàn)下卻背著醫(yī)箱，活似大夫。

他進(jìn)得門來，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