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苦命孩子TT

感謝這兩天大家的留言~感覺翻頁近在眼前hhh

第53章

關(guān)于黃煜斐的mama，李枳知道幾件事：紅極一時的女演員，賭王相差二三十歲的妻子，在三十八歲那年，意外死于一場臺風(fēng)帶來的洪水。

當(dāng)然，這些都是搜索引擎連同泛濫八卦一起彈出來的表面信息，李枳知道的，比這還要稍微多上一些——

比如，當(dāng)時是2002年，黃煜斐只有九歲。

比如，他好像親眼看見了母親的死亡。

再比如，母親的死是家里人害的，而那件事似乎成為了黃煜斐流浪國外的契機。

要問更多肯定是問不出口的，不是不關(guān)心，是不想把黃煜斐給戳疼了。每當(dāng)聽黃煜斐提及母親，李枳得到些零星信息，只會默默記下，然后緊閉上嘴。他隱約覺得黃煜斐也有他自己的考慮——關(guān)于那段往事，他早晚會對自己說，只是還在做準(zhǔn)備。

而現(xiàn)如今，懷里的人重復(fù)著那三個懺悔的音節(jié)，聲音又小，又壓抑，平日里那種宛如描述他人閑事的從容勁兒，燒沒了，就剩個孤零零的人，瑟縮得像個怕黑的孩子。

他甚至在哭。

在夢里哭，流了滿面的淚，這什么概念啊。

李枳抽了口氣，把他抱得更緊了些。自己的溫度，能帶來點安慰嗎？汗流進眼眶里，李枳又想起自己暗無天日的那段日子——正常看來，撐在高三畢業(yè)生背后的應(yīng)該是錄取通知書，以及熬出頭的父母，于是他們可以無所顧忌，任情任性地揮灑青春，順便揮霍家長的錢，在那個理應(yīng)最自由的夏天。

而那時的李枳呢？除了貧窮、眼袋、藥片，以及一把廢掉的嗓子之外，他一無所有。好東西被剝奪，一件連著一件，他每天活著，宛如游街示眾，走一段路，就掉件衣服。

等待他的結(jié)果好像是一絲不掛，爛葉沾身。

那會兒他晚上不愿意睡床，總覺得第二天一早就會僵在那兒，死相難看。于是他窩在樟腦味的大衣柜里，眼前除了黑還是黑。

那時他就是黃煜斐現(xiàn)在這種蜷縮的姿勢。

李枳固然能懂這種姿勢里的難過。

他在枕頭上蹭了蹭眼睛，汗剛才流進去，不好受，快把眼淚勾出來了。然后他下巴抵上黃煜斐頭頂，放軟了嗓子，一字一句地說：“沒事兒，你可得好好的，別哭了啊?！?/br>
“別總說對不起，你沒對不起誰，也不用對誰道歉?！?/br>
“mama肯定也不想看你這么哭的，哥，別亂做夢了，睡一覺，早上起來好好喝點粥。”

他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快把自己說困了。不知何時開始，黃煜斐安靜下來，臉上淚跡在李枳的撫摸下，也快要干掉，唯獨睫毛還是濕淋淋的。李枳松了口氣，他覺得懷里這人越發(fā)的燙了，倆人膩在一起的皮膚上全是汗，也不知是誰的，但至少不再受噩夢折磨，也算好事。結(jié)果，正當(dāng)他稍稍放下心來，卻冷不丁聽見一句：“我需要吃藥?！?/br>
“什么藥？”李枳擰著黃煜斐臉蛋一瞧，發(fā)現(xiàn)這人已經(jīng)睜開眼，瞳孔沒什么焦距，“哥你啥時候醒的？”

“我必須吃藥，小橘，幫我拿，”黃煜斐還在混沌狀態(tài)，卻重復(fù)著，“書房電腦桌左邊第二個抽屜，紅白藥盒?！?/br>
李枳怕耽誤事兒，照做了，他跑去取來藥盒，卻不遞給黃煜斐，而是站在床沿盯著盒子一側(cè)那幾行小字研究。全是拼寫奇怪的英文，但李枳能看懂個大概。

“鎮(zhèn)靜類”“副作用”“降低免疫力”……幾個關(guān)鍵詞跳進他眼里。

打開一看，一板十二片，只剩五個了。

“經(jīng)常吃這種藥？我不讓你吃，”李枳把那盒洋藥往床底下一扔，掐著腰數(shù)落，“知道自己為什么一病就是發(fā)燒，一燒就這么急，還燒這么高嗎，這玩意兒把你免疫力給禍害了?！?/br>
“撿回來，”黃煜斐沉著嗓子命令，“沒有經(jīng)常喝，但不吃的后果更可怕，你不知道?！?/br>
李枳跳上床，把他摁在懷里，大聲道：“什么后果？你說了我不就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黃煜斐也抬高了音量，鼻子卻還是噥噥的，“就是因為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情……才可怕！我怕我傷害到你?！?/br>
“你不會傷害我的，”李枳往下躺了躺，腿把人給圈住，眼睛望住他的眼睛，“且不說你愛我呢，就說一病號，床都不好下，還能把我吃了呀？”

“怕嚇到你……”

“我膽兒那么??？還是你少了這藥就會變異？”李枳笑了，親了下他尚且濕潤的眼角，“我看我哥現(xiàn)在就挺鎮(zhèn)靜的，只不過又變成哭唧唧模式了，真可愛?！?/br>
“我想平靜，我不想做夢，”黃煜斐瞇上眼，像在抑制什么，“那個藥，是這個作用?！?/br>
“我也有這個作用，你抱我緊點，哥，”李枳渾身汗透了，他知道這被子里也是汗津津黏糊糊，但他還是想要黃煜斐抱他抱得更緊些，干脆把他按進身體里得了，“我……我可不想輸給五個小藥片?！?/br>
“發(fā)燒的時候腦子是壞的，張著嘴，不知道自己在講什么?！?/br>
“我知道就成，你說吧，想說啥就說啥，到時候等你清醒了，我給你復(fù)述一遍，”李枳揩掉那人一臉亮晶晶的汗，“只要別說初戀啊前任啊之類的討厭事兒就成，我氣量很小的?！?/br>
“哈哈，是嗎，”黃煜斐竟也笑了，終于笑了，“想不起來他們了?！?/br>
“全忘啦？”

“是啊，遺忘是很厲害的東西。我差點把mama也忘記了，所以她就來夢里要我想起來?！?/br>
“……前幾天還跟我提mama，你哪兒忘了呀，”李枳輕輕拍著他濕透的脊背，“mama最喜歡吃油糕，擅長彈鋼琴，夏天早晨會帶你去海邊挖沙蟲，撿小螃蟹，這不都是你跟我說的？哥你沒忘，不會忘的?！?/br>
“我確實快要忘了，好像我以前沒有犯過那些錯誤，是因為最近過得太快樂嗎，”黃煜斐嘴角苦澀地抽動了一下，“mama當(dāng)然是怪我的，來找我，哭著，她說她想要我死，去陪她。是我的錯?！?/br>
“別胡說！不要你死！這也不是你媽說的話，你得陪我！”

“當(dāng)時應(yīng)該死掉的確實是我……我太不小心，害她著急，她不能著急的，”黃煜斐輕輕地笑了笑，“mama死得很早，之后我過得艱難，直到今天。這是相互報應(yīng)的?！?/br>
李枳愣了愣，他看著黃煜斐又在那樣笑，覺得很難過。這個曾經(jīng)認真跟他說“不要強迫自己笑啊”的男人，自己才是假笑第一天才。他想，我該說什么呢，又能怎么做呢，他想不出答案，就憑著本能去親吻他的臉頰，正如那人曾經(jīng)安慰自己的那樣。

卻見黃煜斐似乎挺受用，呼吸漸漸平緩下來，聲音也不是剛才那種痛苦得馬上要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