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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朱錦生香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36

分卷閱讀136

    有細微的顫動,宗恪的呼吸緩慢沉重,他的側(cè)影在黑暗中輪廓分明,寬寬的額角與隆準(zhǔn)形成剛厲的直線,令人聯(lián)想到中世紀(jì)的歐洲頭盔,厚硬無比,呼出的氣息在鐵甲上迅速結(jié)了冰,凝住死亡的陰影。

    漫長的嚴(yán)寒最容易讓人絕望,但是再怎么渺茫,只要有得到救贖的機會,就能堅持下去。

    “……好,我相信你。”宗恪最后,終于輕聲說,像是下了什么決心。

    他的聲音,輕得如同夢囈。

    第六十五章

    崔景明的藥還在繼續(xù),如果宗恪扛得住,分量就會增加。

    所謂的“扛得住”,是說他在吐血之后沒有陷入昏迷。

    宗恪每次服藥,阮沅整顆心就都懸在了嗓子眼里,好幾次他疼得幾乎暈厥,甚至要拿腦袋撞墻。

    少數(shù)時候宗恪會迷失心智,但多數(shù)時候他會拼命克制,用手抓住什么堅硬的物件,妄圖以意志力強行抵抗過去。有一次宗恪用力過猛,右手食指的指甲被他生生摳斷,血流了一手,他竟沒察覺。

    阮沅終于忍受不下去了,她找到宗恒說,他一定得想想辦法。

    “去醫(yī)院弄點嗎啡,好不好?”她哆嗦著嘴唇說,“嗎啡,杜冷丁,隨便什么都行,他太痛苦了……太痛苦了你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這么疼”

    宗恒卻很為難:“崔景明說過的,不能隨便給予麻醉藥物。不然可能適得其反……”

    “可你們總得做點什么”阮沅厲聲打斷他的話。

    “阮沅,這種時候胡亂幫忙,只會讓事情更糟糕”宗恒勉強沉住氣,他耐心道,“每個人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畢竟,情況沒有變得更壞?!?/br>
    這下,阮沅除了哭,也沒別的法子了。

    宗恪出事,沒可能一直瞞著,很快消息傳開,太后和大臣們都知道了。

    太后親自來看過宗恪,那時候他正喝下藥,疼得滿屋子發(fā)瘋,幾個人都制服不住。泉子他們只好跪請?zhí)箅x開。

    “這孩子,怎么成了這樣……”太后一邊抹淚一邊說。

    阮沅跪在一旁,恨得指甲蓋都撓進磚縫里去了

    這近前的幾個,沒有人不知投毒案的幕后黑手是誰,而這個黑手,居然還擺著一臉哀戚,跑到受害者跟前哭哭啼啼。這么好的演技,阮沅真想推薦她去奧斯卡領(lǐng)獎。

    但是阮沅一聲不吭,只使出渾身力氣遏制住沖動,否則,她一定會忍不住沖上去,把太后那張老臉給抓個稀爛。

    宗恪的情況不好,晉王世子也推遲了回去的日期,他表現(xiàn)得十分難過,說,他不好在這種時候一走了之,他要進宮來安慰悲痛的姑母,而且也希望能帶皇帝進一步好轉(zhuǎn)的消息給父親。

    總之,因為宗恪這么一病,每個人都好像瞬間化身慈愛天使,一個個表現(xiàn)得恨不得替宗恪受這場罪。但是泉子私下又和阮沅說,宗恪中毒,給本來暗潮洶涌的朝堂又添了一道波瀾,兩派的爭斗更加厲害了。

    關(guān)鍵時刻到了,阮沅隱隱約約這么感覺,她頭一次對所謂的“政治”心生畏懼,盡管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這恐懼何來。

    接下來朝中發(fā)生了一件血案,似乎印證了阮沅的預(yù)想:吏部郎中姚讜死了。

    姚讜這人阮沅記得,他之前曾經(jīng)向宗恪提過西北的事情,姚讜的意思是,晉王一黨在西北逐漸坐大,勢力已經(jīng)危及中央集權(quán),宗恪應(yīng)該盡早想辦法遏制其擴張,不然任憑發(fā)展下去,總有一天會悔之晚矣。

    阮沅甚至都還記得,當(dāng)初宗恪看了這奏章后格外不悅,宗恪覺得姚讜站著說話不腰疼,他當(dāng)然想遏制,但是不能一聲令下,就把舅舅一家全都套上枷鎖抓來。晉王與好幾個封疆大吏有往來,如果把晉王逼急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宗恪舉例說,哪怕只是晉王一系的人,暗中把曲堰鑿開,七百里南北漕運就斷了,到那時南方大亂,國家就得動蕩了。

    不過因為這件事,阮沅也就知道了,姚讜是站在晉王勢力的對立面的,而且是堅決支持宗恪削弱各地親王勢力的代表人物。

    姚讜死得挺稀奇,好好的騎著馬,坐騎突然發(fā)癲,把他從馬背上給摔下來,摔斷了脖子。馬匹被檢查,好像是因為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但是后來也有謠言說,之前幾天,姚讜家中有不明身份的人出入其間。

    此事傳到宗恪那兒,他氣得渾身發(fā)抖,把藥碗砸了個粉碎。皇帝才病倒不過半個月,這些家伙們就按捺不住了,一個個蠢蠢欲動,姚讜這個小小的吏部郎中成了他們第一個下手的對象,這次算是投石問路,也是警告那些想站在太后、晉王對立面的官員,再堅持己見,姚讜就是前車之鑒。

    宗恪和宗恒密談了一整個下午。

    晚間,阮沅去宗恪的房間,她看見宗恪躺在床上發(fā)呆,他沒睡,眼睛睜著,像是能夠看見一樣。

    宗恒剛走,阮沅知道他們談了很久,宮里最近氣氛有些不對,但誰也不知道即將發(fā)生什么,其實宮里頭的小監(jiān)和宮娥們,聽不到多少真正的時政,但是他們就像常年呆在黑暗里的xue居動物,很遠地方的土壤微有松動,他們就能憑借直覺,捕捉到那點不安。

    “不睡一會兒?”阮沅輕聲問。

    “現(xiàn)在不睡了。”他微微嘆息,“等會兒還得送藥過來,免得中途被叫醒,接下來就睡不著了。”

    崔景明還在繼續(xù)送藥過來,宗恪還是每天吐血,有時候吐得多了,崔景明就減輕藥量,狀況好一點,就增加藥量,當(dāng)然那么一來,慘的就是宗恪。

    阮沅可以保證,接近宗恪的所有藥物、食物、飲水,全都是安全的,因為事前她全部要品嘗一遍,包括那苦澀的藥汁。宗恪不要她這么做,阮沅卻不肯。

    就算如此,還是沒有效果,后來崔景明說,這就是蠱藥的厲害所在,它就像植物,先播下了種子,即便種植者不能每天過來澆水施肥,種子自己也會慢慢生長。而太醫(yī)們做的事情,就是盡量惡化種子所處的環(huán)境,讓土壤層質(zhì)量下降,破壞種子的生長可能,他們沒辦法斬斷病根,只有阻止病情發(fā)展——如果停藥不管,蠱毒會迅速破壞宗恪的神經(jīng)中樞,大腦一旦毀掉了,人就完了。

    因此,無論多么痛苦,宗恪也得堅持服藥。

    這不是和放療化療沒區(qū)別了么?每每想到這兒,阮沅就恨得想把下毒者碎尸萬段,可惜誰也抓不住他,她只能每天眼睜睜看著宗恪忍受折磨,卻束手無策。

    病情毫無好轉(zhuǎn)跡象,宗恪也漸漸變得沉默了,他心事重重,笑的次數(shù)比從前少了很多。阮沅知道他不光是因為失明,也是因為當(dāng)下變幻莫測的朝局。

    因為每天都被關(guān)在房間,眼前一片漆黑,宗恪的睡眠質(zhì)量跟著變得糟糕起來,有時候阮沅在外面屋子里,能聽見他輾轉(zhuǎn)反側(cè),整夜不眠。

    阮沅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