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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一望無極,鋪滿了極為深切的鋼鐵般的藍。 藍得如同,這世間疾苦。 (卷一第一稿完于2011-10-13)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卷二) 公墓。 厲婷婷靜靜佇立在一座新的墳塋跟前。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有女性燦爛的笑靨。墓園一方本來不同意,因為死者沒有留下骨灰,所以里面埋葬的,只是一些舊時的衣物罷了。 這是一座衣冠冢。 此地,是這城市最寧靜的地方,和距離它不遠的市中心形成鮮明對比,一切喧囂的、充滿欲望的叫嚷,到了這個地方就全都變得無聲無息,因為,沒有人能對著死亡叫囂。 “……我花了十年時間去折磨他,用盡一切辦法,也沒能把他摧垮。而你,用了兩年時間,就辦到了?!?/br> 厲婷婷的聲音很輕,有點像自語,她身后山腰處,黑衣男人沉默不言。 “他完全垮了,阿沅,宗恪被你給徹底毀掉了?!?/br> 沒有回應(yīng)。耀眼的陽光之下,無名黃土固執(zhí)地沉默著。 她將顫抖的手,伏在石碑之上,像當年姐妹間親密的撫摸。有涔涔的淚水涌上來,厲婷婷幾乎無法承受這劇烈的悲苦。 “我為什么沒能早點想起來你是誰呢?”她顫著嗓子,細聲細氣地呢喃,“為什么非得等到你送了命,才記起你是誰……” 熱淚落在冰冷石碑上,留下不為人知的痕跡。 好半天,她終于忍住哭泣,啞著嗓子道:“明天,我就回宮了?;蛟S這是最后一次來看你……” 又一次久久凝視著那照片,厲婷婷咬住嘴唇,猝然轉(zhuǎn)身。 厲婷婷慢慢從山頂下來,在山腰處,經(jīng)過姜嘯之身邊,她停了一停。 “你也該去祭拜一下她,畢竟……” 她的話沒有說完,看見了姜嘯之手中的白百合。 原來他也有這個意思。 盡管有墨鏡遮掩著,姜嘯之仍舊能看見她蒼白消瘦的臉頰上,殘留著的淚痕。 厲婷婷不再說什么,擦過他身旁,緩步朝山下走,山腳處,一輛黑色三菱SUV和一輛路虎停在那兒,另有幾個黑衣男人,沉默地站在車旁,等待著她。 姜嘯之深深嘆了口氣,他拾階而上,又走了十多步,來到墓碑跟前。 照片里的女子,早就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甚至他疑惑,自己是否真的還記得她…… 然而,一切都已經(jīng)改變,一切也都太晚了。 他默默凝視著墓碑上的字,然后,終于沉默著,將手里的花朵放在了碑前。 “……再見?!?/br> 這也是姜嘯之此刻,唯一能夠說出的一句話,也許面對這荒謬的命運,除了這兩個字,他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厲婷婷走回到車前,一個黑衣人恭恭敬敬給她拉開車門,她沒有立即上車,卻回身瞧了瞧那山頂。姜嘯之依然立在墓碑跟前。 厲婷婷眉宇間輕微一動,終究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上車。 過了一會兒,兩個黑衣人也跟著上了車,那輛路虎發(fā)動了,開在前面,SUV默默跟在后面。 厲婷婷獨自坐在后座的陰影里,她還在想著剛才姜嘯之的背影。 面對那樣一座墳塋,他,究竟還能說出怎樣的道別之語? 縮在黑影里,腦子正一片空白,厲婷婷卻聽見前排司機問她:“皇后,姜大人問,是否直接回賓館?” 厲婷婷從迷夢里清醒過來,她抬起頭:“先不急著回賓館,我要去我媽那兒?!?/br> “是?!?/br> 房子已經(jīng)搬出來了,各種手續(xù)也都辦妥了,明天她就回延朝那邊——就好像出國,得把這邊一切關(guān)聯(lián)都切掉,只可惜,厲婷婷的心情,卻和假釋兩年又被重新收監(jiān)的犯人無異。 厲婷婷想了想,又道:“你們都回賓館去,我回我媽那邊,明早我來找你們。” 前排兩個錦衣衛(wèi)沒立即回答,半晌,才道:“皇后,我們要不要……也去見見老夫人?都沒有告別呢?!?/br> 厲婷婷輕輕嘆了口氣:“算了。知道你們要走,她又舍不得,弄得哭哭啼啼的。何必呢?!?/br> 兩個錦衣衛(wèi)沒出聲,車內(nèi)陷入到某種傷感的沉默里。 車開到厲婷婷家附近,兩輛都停了下來,錦衣衛(wèi)下車,給厲婷婷拉開車門。 厲婷婷看了看前面那輛路虎,姜嘯之正關(guān)上司機座的門,對換上了司機座的游麟叮囑了兩句,大意是明天就回去了,等會兒到賓館抓緊時間收拾,別弄得臨走又落下東西。 厲婷婷拎著手包,靜靜望著那兩輛車駛離,姜嘯之立在她身后。 原來,這是他們單獨相處的最后一天了。 想到這兒,厲婷婷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默默往前走,姜嘯之在一步之遙的地方跟著,像保鏢,又像是看守。 走到社區(qū)門口超市,厲婷婷站?。骸拔蚁脒M去買點東西?!?/br> 姜嘯之點點頭:“好?!?/br> 進了超市,厲婷婷亂晃了一圈,其實她并沒有什么想買的,只不過是在拖延時間,因為她想不出等會兒到家,該怎么和父母說——任萍甚至還不知道阮沅死了。 從幾排貨架前逛過來,厲婷婷有些恍惚,她隨手拿了罐咖啡。 結(jié)賬的時候,姜嘯之卻遞過來一包雀巢中老年奶粉。厲婷婷一怔 “上個月只剩半包了,老夫人不可能自己來買?!?/br> 被他一提醒,厲婷婷才想起來,自己有一個月沒回家了,上次臨走的時候,自己買的奶粉還剩下半包,而且雀巢價格略貴,母親任萍就愛省錢,估計她就算喝完了,也不會主動來買。 厲婷婷默默把奶粉遞給收銀員,這些小事,姜嘯之竟然記得比她還清楚。 姜嘯之管任萍叫“老夫人”,任萍每次聽見都起一身雞皮疙瘩,她私下和女兒說,能不能讓姜嘯之別這么喊她,她這輩子,前半生貧下中農(nóng)后半生光榮職工,從“師傅”到“大姐”,喊她什么的都有,就是沒聽見過“老夫人”這種稱呼。 厲婷婷就安慰任萍說,這是姜嘯之的習(xí)慣,也是那邊所有人的習(xí)慣,而且按照尊卑地位,“老夫人”這種稱呼是很合適的。 “我沒讓他跪下來給你叩頭,已經(jīng)不錯了。”當時厲婷婷哼了一聲。 后來,任萍想了想,也就不再別扭了,稱呼她“老夫人”,總比稱呼她太太奶奶什么的強。況且,比起丈夫得到的那個更荒謬的稱呼,她也該知足了。 這群錦衣衛(wèi),管六十多歲的厲鼎彥叫“老太爺”。 老太爺自己不喜歡這稱呼,一聽見就氣得跳腳。 從超市出來,進了小區(qū),厲婷婷沒直接回家,卻走到小區(qū)花園里,找了張長椅坐了下來。 姜嘯之站在她身后,拎著購物袋,沒坐。 厲婷婷呆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