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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到天明的時候,李舒白回到客棧,看見黃梓瑕的房間里還透出隱隱的燈光,他猶豫了一下,見廚房的人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早餐,便讓他們下了兩碗湯餅,敲開了黃梓瑕的門。 黃梓瑕應(yīng)聲開門,她顯然徹夜在等待他的消息,熬紅了一雙眼睛。 李舒白將東西放在桌上,示意她先吃一點(diǎn)。 天將黎明,一室孤燈。黃梓瑕捧著溫?zé)岬臏?,沉默地望著他?/br> 他望著她,終于還是開了口,說:“是鴆毒,無誤。” 黃梓瑕猛地站起來,那碗湯餅差點(diǎn)被她打翻。李舒白不動聲色地抬手將碗按住,說:“先聽說我。” 黃梓瑕咬住下唇點(diǎn)點(diǎn)頭,卻無法抑制自己身體的微微顫抖。她勉強(qiáng)抬手按住自己突突跳動的太陽xue,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看著他。 “凡事關(guān)心則亂,你雖然一向冷靜,但畢竟事關(guān)親人,必定會方寸大亂,所以我不讓你跟著我們過去,是擔(dān)心你到時太過激動,反倒不好?!?/br> “嗯……我知道?!彼銖?qiáng)道。 “如今你父母的案情有了重大突破,相信你洗雪冤仇指日可待?!彼f著,將那碗湯餅往他面前推了推,“但目前你最重要的,還是先照顧好自己,若你寢食難安,被悲哀所困,又如何能為家人翻案,又如何能洗雪冤屈呢?” 她默然點(diǎn)頭,然后將碗端起來,一口一口全部吃完了,然后放下來看他。 天邊已經(jīng)透出微明,又將是一個夏日清晨來臨。 李舒白才對她說:“按鴆毒的特性來看,你的父母,與傅辛阮和溫陽一樣,都是中了第二回提煉的鴆毒。所以,下毒的人絕對不是手持砒霜的你。” 她默然點(diǎn)頭,勉強(qiáng)抑制住自己的眼中的淚,顫聲道:“是……這么多日以來,我一直想尋找一個突破口,可無論如何追溯,所有的證據(jù)都對我不利——到現(xiàn)在,總算有第一個決定性的證據(jù)出現(xiàn)了,我作為兇手的可能性,或許就可以就此推翻了……” “是,千里荒原,總算出現(xiàn)了一線生機(jī)?!崩钍姘茁曇舻偷偷模詭v。這一夜他與周子秦挖掘墳?zāi)?,也顧不得自己有潔癖了,甚至連死尸身上剪下來的頭發(fā)都握住了——雖然事先戴上了周子秦給他的手套。 黃梓瑕卻在激動之中,忘記了向他道謝,只問:“我父母的尸身……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因五個人的癥狀及食物都是相同的,而且時間也稍顯急促,所以我們只剪了你叔父和兄長的頭發(fā)過來檢驗,都是鴆毒無疑。我想,或許可以先讓子秦借此案放出風(fēng)聲,然后堂堂正正為你的父母再行驗尸,如果確定是鴆毒,就可一舉洗刷你的罪名,推翻舊案,重新立案再審了?!?/br> “我現(xiàn)在……心亂如麻,也不知自己該如何……”她說著,伸手拔下頭上的發(fā)簪,在桌上慢慢地劃著。 一開始,她的手還是顫抖的,劃的線條也是凝滯緩慢的,但到得后來,她的手卻越畫越快,以中間的鴆毒為聯(lián)系,線條一根根向著四方衍生。她一邊畫著,一邊低聲將自己的疑問一一理出來: “首先,鴆毒從何而來,下手的人是否與宮廷有關(guān)?是否為同一人下手?” “第二,同樣的毒,我家的慘案與傅辛阮的案件又有何關(guān)聯(lián)?雙方交接點(diǎn)何在?” “第三,鴆毒如何下在我親手端過去的那一盞羊蹄羹中?” “第四,傅辛阮與溫陽的鴆毒從何而來?為何要以這種方法殉情?” 李舒白看著她列出來的疑問,略一思索,說:“這其中,最方便下手的,應(yīng)當(dāng)是第三和第四條。如今時候尚早,我們先休息,下午到使君府,我已經(jīng)讓子秦查探之前使君府中有可能接觸到那一盞羊蹄羹的所有人,下午我們過去,應(yīng)該就有結(jié)果了?!?/br> 川蜀郡守府,位于成都府正中,高高的圍墻,圈住大半條街。 自郡守府大門進(jìn)入,前面是衙門正堂,左邊是蜀郡最大的庫房,右邊是三班衙役的住處,后面是郡守宅邸,宅邸旁邊是一個小花園。 這是黃梓瑕閉著眼睛也能走出去的地方,她最美好的少女時代,已經(jīng)隨著那一日的血案,永遠(yuǎn)葬送在這里。 她跟著李舒白從側(cè)門進(jìn)入捕快房,周子秦正翹著腳在里面吃著松子糖,看見他們來了,趕緊一人給分了一塊,然后從懷中掏出一卷紙,說:“來來,我們研究一下?!?/br> 如今正是午末未初,捕快房中空無一人。 “昨晚我和王爺剪了頭發(fā),將墳?zāi)乖瓨臃夂弥?,馬上就回到我居住的院中檢測好了毒藥,確屬鴆毒無誤?!敝茏忧氐靡庋笱蟮卣f,“王爺立即便命我調(diào)查府中所有人等,以我的人緣和身份,打探這種消息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展開那卷紙,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周子秦的字雖然一般,但勝在端正,極利于。 廚娘一、魯松娘,掌管廚房食料。案發(fā)當(dāng)夜將廚中未吃完的羊蹄羹與其他食料一起鎖入柜中的經(jīng)手人?,F(xiàn)狀:前日兒子生病,向門房阿八借錢兩吊。 廚娘二、劉四娘,掌管灶火,手下兩個燒火丫頭。案發(fā)當(dāng)日領(lǐng)著一個燒火丫頭在廚中做飯?,F(xiàn)狀:基本如舊,新添小銀戒指一個,到處對人炫耀。 廚娘三、錢大娘…… 雜役一、二、三…… 丫鬟一、二、三、四…… 黃梓瑕也不由得佩服起周子秦來??な馗舷氯说人氖鄠€,他一個上午打聽得清清楚楚,而且事無巨細(xì),簡直比市井八婆還要厲害。 “這個……平時我就經(jīng)常注意打聽這些,這個是神探的日常素養(yǎng)嘛對不對?”周子秦義正詞嚴(yán)地說,“我相信,黃梓瑕肯定也十分注意關(guān)注這些?!?/br> “我想沒有吧?!秉S梓瑕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李舒白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一目十行將那些資料看完,然后丟到桌上,說:“所以,你一上午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人有嫌疑?” 周子秦終于略有羞愧:“是……是啊。因為,鴆毒是皇室專用的秘藥,如果有人交給府中人下毒的話,這個投毒的人必定不是被殺,就是被對方視為心腹飛黃騰達(dá)——可如今所有人都沒有什么變化,足以說明,顯然并沒有那個人因投毒事而與上層扯上關(guān)系,發(fā)生變化?!?/br> 黃梓瑕點(diǎn)頭,肯定他的想法:“子秦這次分析很正確?!?/br> 周子秦頓時就得意起來了:“所以啊,其實我是個很有天分的人,假以時日,我和黃梓瑕聯(lián)手,崇古你的京城第一神探地位可就難保啦哈哈哈~” 黃梓瑕和李舒白無奈相望,一致決定忽略掉這個人。 “所以,接下來我們的突破口,只能從傅辛阮與溫陽的殉情案下手了。” 六 月迷津渡(四) 溫陽的家在成都府西石榴巷,巷中頗多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