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將軍鋒芒逼人，荊州亂了，對烏衣巷絕無半分好處……

    似乎也只剩一人了。

    許侃的沉默深思，顧曙看在眼中，無意打擾，暗中命人備好船只等事宜，只消風(fēng)停雨消，許侃定會啟程西去。

    諸多風(fēng)波，早引得朝野私下議論不止。各方皆揣著猜度，到底是誰昏了腦子要去動許侃，縱是許侃死了，他荊州一群虎狼之師，不順游而下攪翻建康才是怪事，許侃雖在建康不受待見，在荊州卻是諸將乃至百姓愛戴的人物，他若真死在了建康，定會掀起滔天的風(fēng)浪。

    好在遇刺一事無疾而終，許侃無從著手，竟安安靜靜回了荊州。

    這場戲，起承轉(zhuǎn)合全套演得如此足，先是賀喜，中間長史隨從死了好幾個，末了，遇刺險(xiǎn)些罹難，一波接著一波，唯一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許侃竟這么走了，一出戲落幕，收尾未免淡了些。

    如此，倒也太平。宮中忽提及立后事宜，想必也是為了消弭這遇刺案的陰霾，雖查不出任何頭緒，朝廷總要表態(tài)，賜了厚賞安撫許侃，上游大員的遇刺案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

    煙云壓城，東堂里早早掌了燈，外頭長風(fēng)驟起，轟隆的雷聲漸近。英奴和衣倚在榻前隨意翻著一些典籍，刺目的一道閃電忽直直劈進(jìn)西堂，驚得他不禁朝外望去，這才意識到，原來日子已是盛夏。

    “今上，用些暗香湯?！辈恢螘r(shí)周文錦款款近了身邊，英奴抬眸見她新?lián)Q了件茜素紅裙衫，亮眼得很，再往上看去，半截白膩的脖子露出來，他一把拽她入懷，只覺馨香撲鼻，手一路往下游走，低低咬著她小巧的耳垂吐氣：“meimei身子真香……”

    奴婢們見此情形，紛紛低首退了出去。周文錦身子早被他搓揉得癱軟如泥，最不能聽他喚這一聲meimei，未成親前，但凡比他年紀(jì)小的大族女兒皆“meimei”這樣叫著，好在這一聲纏綿的“meimei”如今只屬于她了……嘴上卻冷清回應(yīng)著：“誰是你meimei？你那親meimei，在我們?yōu)跻孪锬?！?/br>
    “你們?yōu)跻孪?？”手底更恣肆，喘息聲重了幾分：“meimei這是什么話？就是尋常人家也知道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尾音剛落至“水”字上，英奴已緊緊箍住她的身子，周文錦神志漸漸模糊，被他蕩起滔天的柔海蜜浪來，而他漸忘得知要立后的煩悶。糾纏的人影晃在屏風(fēng)里愈加肆狂無謂，他余光瞥見這一幕，如兩尾魚，無法餮飽，把夜熾成白晝，花落人亡兩不知……

    第21章

    窗外枝頭仍在吐著妃色的花朵，琬寧漸漸習(xí)慣在成府靜如深水的日子。她不用陪公主的時(shí)候，就在樵風(fēng)園一側(cè)的木葉閣中溫書，無事也可以做幾針女紅。

    臨近端午，府上有了節(jié)日的氛圍，公主照例會去寺院拜佛。琬寧本對拜佛之事了無興趣，可此刻提及，心底一陣悸動，不免有些欣喜，這樣出去倒有了口實(shí)，可那一絲興奮勁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要如何著手找煙雨jiejie呢？

    自己僅會動動筆墨，除此之外諸事，竟是束手無策，完全沒有頭緒。

    想到這，眉間自又漫上一層愁云，怏怏端著硯臺去了井邊。

    以前在府上雖無需她來做這種事，可她偏偏喜歡，每每弄了一手指甲縫中煙漬，總要等上幾日才能褪干凈，少不得煙雨替她cao心。

    念及煙雨，想到當(dāng)日十全街上情形，琬寧只覺肺腑俱裂，一顆顆guntang熱淚滴落手底烏泱泱一片墨跡之中。

    她還能有什么盼頭呢，太多次半夢半醒之間，她都能看見諸些墳?zāi)箯母惭┑乃ゲ蓍g挨個拱起，整齊地林立在雞籠山上的排排荒丘里。那些白骨到底收葬于何方，她不能去想，唯有煙雨，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還活著。

    神思這般渙散，身子便不覺往井中探去，裙子漸漸濕了半邊，淋淋漓漓到處都是。

    身后不遠(yuǎn)處長廊底下，正迎面走來剛下朝的成去非虞歸塵兩人。因季節(jié)到了，園子里郁郁蔥蔥，日光疊著花影，投到廊間人身子上，斑駁游移，夾著兩側(cè)鳥鳴啾啾，和風(fēng)澹澹，自有幾分詩情畫意。

    “立后事關(guān)國體，只是李叢禮詭詐多疑，會來趟建康的渾水么？”虞歸塵替成去非撇開小徑上伸出的枝條，讓他走得更方便些。

    今日朝堂議事的主題便是立后，照理說后位該是周文錦的，但大將軍忽據(jù)理力爭，要重議此事，陳詞冠冕堂皇：朝廷用兵西北，難免要借助河朔的勢力，不如從李盧大姓里選一個來拉攏人心。河朔向來和建康貌合神離，此刻正是朝廷重整與河朔關(guān)系的良機(jī)。

    乍聽上去，還真是鞭辟入里。

    大將軍欲結(jié)交李叢禮，倒也不避諱，走的是光明正大路數(shù)：同河朔交好，有利于西北軍情，誰也說不著閑話。

    成去非微微側(cè)過身子：“趙郡李氏和范陽盧氏一直都有河朔第一門戶之爭，大將軍和李叢禮，兩人不過各取所需，李氏只需送個女兒過來，何樂不為？”

    正是這個道理，虞歸塵低首笑：“我聽聞李叢禮最為聰慧得意的女兒是李皋蘭，可惜已嫁過人?！?/br>
    “李皋蘭嫁雁門郡太守之子，那少年羸弱，成親沒幾日便沒了，也算不得數(shù)?！背扇シ悄欢?，“此事關(guān)鍵處，在于太后也中意李皋蘭?！?/br>
    “太后？”虞歸塵有些詫異，他不是奇怪太后為何中意李皋蘭，而是想知道為何成伯淵能知道太后心意。

    成去非不打算此時(shí)解釋，大將軍殿上那番話未必就不是真心。一個人是最難忘少年壯志的，大將軍也不例外，在太極殿上耍弄權(quán)術(shù)不過是為了給西北鋪路，看他那神情，便知壓著一股壯志難酬的隱痛。

    至于太后，也不過就是在眼下這紛亂的關(guān)系角力中再加個籌碼，帝王最要懂得的不是其他，正是制衡之術(shù)，先帝便吃了這個虧，他是仁厚之人，喜歡儒生，喜歡清流，文章經(jīng)學(xué)興隆，覺得那便是太平盛世，繁花似錦，看得人心舒坦。

    文治武功，總要占一個才是正經(jīng)樣子。

    話頭剛要續(xù)上，成去非無意間瞧見這邊井口旁趴著個女孩子，半個身子往井里直探，他不由放慢了腳步，只覺那姑娘似乎要尋短見，不禁大感意外，遂利落斂了前裾，幾個跨步踩上欄桿，徑直躍了過去。

    這一跳直落琬寧身側(cè)，他一手便攔腰撈起她整個人，琬寧只覺腰間一緊，耳側(cè)生風(fēng)，一陣暈眩，不想成去非松手太早，眼見她踉蹌往后仰去，只得伸出手臂重新攬住了，待她立穩(wěn)了，看清是琬寧，面上難免有些尷尬：

    “賀姑娘，你在這里做什么？”

    琬寧經(jīng)方才一場嚇，臉色煞白，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兩頰迅速染上一抹紅暈，兩只手上水痕未干，硯臺也沒洗干凈，就被他扯起來，綾子裙本是白底繡著粉色的小花，一番動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