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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也別忙活了,這些事就讓他們?nèi)プ?,說你的事?!碧蟠驍嗨S裳輕咳一聲,太后會意命人皆退了。 “太后,穆才人那兒不用送花了?!秉S裳壓低了聲音,太后眼波一轉(zhuǎn)瞧了他一眼,黃裳便把前因后果說了遍,太后壓制不住忿恨,狠狠罵了句:“豬狗不如的東西!” “太后慎言!”黃裳忙上前撫慰,太后平息一陣神色稍緩才說:“且先不要告訴今上,這事不能張揚,就裝作不知道?!?/br> 心里卻只剩看不見底的寒意,加九錫的日子太常寺已擬定——來年陽春三月,正是好日子,這世上的事大抵都是如此?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她母子二人如今真的是只能仰人鼻息,提心吊膽住在金子做的鳥籠中,幾個托孤重臣,許侃山高皇帝遠(yuǎn),上回那么大的事也未曾理論。張?zhí)N雖為中書令,可卻只會和得好一手稀泥。本指望成若敖能行些霹靂手段,如今竟連面也不露,折子都是成去非遞的,仔細(xì)算算可依靠的人竟無一人! 想到此,太后一陣酸楚難耐,眼圈漸漸泛紅,黃裳見狀心里已明白七八分,只拱手行禮:“老奴說給您聽,只是讓太后心里有個底,萬不能因此傷了身子?!?/br> “罷了,其他有沒有數(shù)先不說,你有這份忠心,我心里是有數(shù)的,先退下吧!哀家要靜一靜……”太后掏了帕子,擺了擺手。 外面不知何時變的天,灰青天色攜裹著冷風(fēng),黃裳仰面看了一眼,“又變天了……”他雙手交插起來,慢慢朝回走去。 第38章 大司農(nóng)著了風(fēng)寒。 日頭出奇得好,他坐在后院植滿睡蓮的魚池旁小憩片刻,讓自己像腳邊那些又白又干的石子一樣接受陽光暖融融的烘烤。 他告假的當(dāng)日,也正是太極殿朝議大將軍加九錫的那一日。 長史一人舌戰(zhàn)百官,又死了個韓伊,這些,皇甫謐都清楚,不用親眼見,腦中也能想象出太極殿當(dāng)日情形。 想到這,他嘆息著搖了搖頭,目光如秋林夕照,含著一股蒼老的意味。很快,后頭有細(xì)碎的腳步聲響起,是史青來了。 “你來啦?”皇甫謐被日頭曬久了,眼睛有些花,打量片刻才看出是史青。史青手里還端著藥,是方才進(jìn)府時特地從下人手里接過的活計。 “老師,該用藥了?!笔非嘈⌒囊硪硭藕蛑?,見皇甫謐一口氣喝完那碗濃汁,隨即起身替老師輕輕拭了拭嘴角藥漬,才安心撩衣坐到了一側(cè)。 “你手頭的定好框架了沒?”皇甫謐十分掛心此事,腦中雖昏昏然,可開口問的第一件事便是此。 史青略略一見禮才恭敬回話:“弟子打算分上、中、下三卷來寫,上卷以水稻栽培為中心,中卷則以養(yǎng)牛為主,下卷考慮闡述栽桑養(yǎng)蠶等事宜,不知老師有何高見?弟子也好查缺補漏?!?/br> “經(jīng)世大務(wù),總不出外、教兩端,而養(yǎng)先于教,尤以農(nóng)桑為首務(wù),你這樣便好?!被矢χk長吁一口氣,嗓子眼不覺有些發(fā)癢,遂輕咳一陣,史青正欲起身,被他比了個手勢,示意他不必慌張。 正是這一陣,皇甫謐腦中思緒紛涌不止,竟無端憶起了舊事。許是老了的緣故?人一老,記憶里的人事就越發(fā)蔥蘢。又或許是病的緣故?烏衣巷成若敖此刻不也正在病中么? 一些他認(rèn)為早該縹緲不明去無蹤跡的人和事,全部一清二楚地藏在心底。 熟悉的音韻在唇齒間接連滑過,仿佛要將他帶回從前盤根錯節(jié)的歲月里。但他發(fā)不出聲。名字被強行吞咽回去,火辣辣的,又嗆又酸,像變質(zhì)的酒穿腸入腹,偏偏還余留著幾許香醇滋味,令人苦痛卻又不舍。 嘉平年間,他們都還年輕得很,大將軍廣交天下名士,坐而論道,高談義理,一時風(fēng)云際會于此,妙言口耳相誦,知交攜手同游,縱論文章千古事,快意平生,歡樂今朝。 不知是從什么時候起,最初的風(fēng)雅興致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對時局的憂愁。而最初那批名士,在其后不久的一次瘟疫中漸次死掉,突如其來的大規(guī)模死亡,讓人觸目驚心,直到最后,再傳來死人的消息,大家都不復(fù)一早的慌張,反倒更坦然了。 而他們,則躲過了這次天災(zāi),也是自那重疫之后,大將軍性情突變,仿佛先前澎湃激蕩的圖像頃刻即在眼前枯寂了,就像那一代才華天縱的人短短數(shù)年便零落殆盡一樣。 累累白骨至今仍靜臥建康的衰草殘陽中,大將軍于碑前悲慟大哭的場景,也仿佛就在昨日。 可細(xì)細(xì)算來,二十載倏忽而過。 如今,當(dāng)初的天災(zāi)早逝于記憶深處,那么,往后的*呢? 談話驟然斷掉,老師似乎沉浸在一種難以言傳的情緒中,史青不便打擾,本打算問的話,此刻也遲疑了。 “阿青,你有話想說?但說無妨,自家墻垣之內(nèi),不需要避諱什么?!被矢χk何時回的神,史青竟未曾發(fā)覺,便微微沉吟了片刻,在思考恰當(dāng)?shù)拇朕o。 “老師病了這幾日,大將軍可曾遣人來看老師?” “嗯?!被矢χk早料到他要問時局,簡單應(yīng)了一聲。 “弟子有些事想不明白,希望老師解惑?!笔非嗟穆曇艉鱿窨嚲o了的弦,目光駐留在皇甫謐身上。 皇甫謐則慢慢闔上雙目,頷首示意他說下去。 “聽聞大將軍的九錫之禮已定,老師為何不去道喜?大將軍府邸這幾日,門庭若市……”史青目中漸漸露出一絲隱憂,老師這么些年一直和大將軍交好,自有“智囊”美譽,可自從舉薦王寧一事,似乎就和大將軍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齟齬,好在并州大捷,寬慰人心。但接踵而來的便是九錫朝議,老師竟缺席了當(dāng)日早朝,這不免加劇他的擔(dān)憂…… 更何況,長史已成大將軍眼前第一紅人。 “我問你,大將軍加九錫是為了什么?”皇甫謐沉沉開口問,不等史青回答,繼續(xù)道:“九錫之禮還未加,底下人又迫不及待上了折子,懇請今上給大將軍幼子封侯,阿青,你也是讀過幾日書的人,不會不知道這其中意圖?!?/br> 無大功而封侯,更何況對方只是個九歲的娃娃!史青眉頭緊鎖,想要開口,又有幾分猶豫,最終還是沉默了。 “大將軍加了九錫,再封侯位,下一步就該立廟了,你說,誰受益最大?到時,即便他不想,也由不得他了!”皇甫謐忽長長嘆了口氣,史青聞言,抬首看了看他,可老師面上平靜,此刻望過去,也不過是尋常老翁模樣。 這話聽起來,仍是在替大將軍辯解,是故交情誼?還是老師自欺欺人的麻痹?加九錫的事,老師不會看不出苗頭,史青忽然想起王寧一事,這時方品出了一絲不一樣的意味。 王寧是不是那塊料,大將軍豈會不清楚?可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