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88
子來報時,我便請先生來給看了,幾副藥用完,不見好,反倒重了,先生說看跡象,高熱不止,像是瘟病,您看眼下該如何處置?” 一席話把事情交待得清清楚楚,成去非皺眉道:“她平日都不出門,何來的瘟?。俊?/br> “先生只說像,也沒下定論,他建議還是暫且隔離為好。”杳娘面上頗為擔(dān)憂,外頭已有零星傳言,說是哪里新死了人。暴雨那幾日,街上到處漂著牲畜死尸,天剛放晴,官府便忙著清理井水河道,唯恐污了水源,引起疫病,這位賀姑娘怎么突然起的高燒,竟無從得知。 成去非默立半日,明白如果琬寧真是得了疫病,自然大意不得,肯定要送出去的。 “這幾日,你讓府里上下注意通風(fēng)清潔,多采些艾草點上,我先看看賀姑娘。”他一壁囑咐,一壁抬腳往木葉閣去了。 滿園子都是煎熬的草藥味道,成去非正欲提步而上,身后杳娘猶疑喚了聲:“大公子?!?/br> 成去非微微側(cè)眸,迎上她關(guān)切的目光,知道她擔(dān)憂什么,安慰道:“沒事,你且先去忙正事。”說著撩袍而入,屋子里的味道反倒輕些,四下里都正開著窗通風(fēng)。 閨房里頭,婢女正趴伏于榻邊,小心拿手巾一點點替琬寧拭著汗。成去非揚手掀了簾子,輕輕走上前去,婢女忽覺眼前人影一閃,抬首間見是他,忙起身行禮,被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止住,婢女便無聲欠身緩緩?fù)酥烈粋?cè)。 琬寧一襲抹胸露了半截在外頭,肩上衣裳不知是不是輾轉(zhuǎn)所致,滑去一片,白皙的肩頭赫然入目,成去非俯身坐在了她身側(cè),先替她整了整衣裳,又拉過一旁薄衾給蓋上,見她兩頰滿是病態(tài)的嫣紅,一頭青絲纏得額間脖頸處到處都是,實在是憔悴得駭人。 她似有所察覺,緩緩睜了眼,視線里的人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琬寧喘著粗氣,好半日才看清楚是他,斷斷續(xù)續(xù)道: “恐怕要勞煩府上埋我了……” 成去非伸出手,放于她額間試了試,果然燙得厲害,因病的緣故,她這雙眸更見一股清冽的凄楚,直刺人心,成去非替她把發(fā)絲往鬢角處攏了攏,順勢揩去她自額際順流而下的汗: “我先送你出府。” 第70章 這一句清晰入耳,猶如利刃猛然扎進胸口,疼得讓人難以招架。琬寧闔上眼,把臉埋進枕頭,熱淚紛紛滑入鬢角,和那些虛汗到底是難分了…… 他是她的神祗,供在心頭,她本不是畏死之人,但凡時運沒那么巧合,她也合該就此長眠于漆煙地下,同阮家人守在一處。然而他忽就變成她的軟肋,雖是懵懂的,飄忽的,卻實實在在讓她受著世情的煎熬。燒手之患的苦楚,此刻脈絡(luò)分明,混著體內(nèi)按捺不下去的熱,讓她異常焦躁不安。 她的神,就此不能相見。 見此情狀,成去非無聲打了個手勢,婢女會意把那手巾遞了上來,悄悄退了出去。 他先輕輕扶住她肩頭,趁勢低了些身子,一壁緩聲撫慰,一壁替她清潔著面頰: “你不要害怕,把你送出府是不得已為之,到時好了,仍接你回來。” 琬寧只噙淚凝望著他,仿佛眼下放空,什么都再也顧不上,腦子里只回蕩著一個念頭,她要就此同他訣別,四周一切便又都是空空如也,什么都不曾留下,消失得遽然。這一生,徹底了無意義了…… 她把手臂探出被子,小心翼翼一路摸索過去,待觸到一陣微涼,身子里的火似乎瞬間去了大半,那是他的手,琬寧覆在上頭,沖他凄凄一笑: “倘我好了,大公子定要記得接我回來,倘是不好,便還像從前……從前所言,把我埋在雞籠山,要朝著阮府的方向……” 說罷她只能再次把臉深深埋起來,肩頭顫得厲害。 成去非本欲抽出的手,滯了一霎,仍停在那里,輕輕翻轉(zhuǎn)過來,把她那只柔軟且?guī)е鵂C意的手握在掌中,稍稍用了幾分力度: “我會給你請最好的大夫,等你好了,我親自接你回來,這樣可好?” 這番話自含溫柔之意,成去非見她仍不言語,似乎是困乏了,便靜靜陪了半晌,聽她鼻息沉沉,估量應(yīng)是睡去,才松開那只手,緩緩起了身。 等一切安排妥當(dāng),出了烏衣巷,琬寧被送往靛花小巷,府上另遣了兩個婢女跟著過去。剛開始有大夫過來,診脈抓藥,事無巨細。 又過兩三日,竟不再來,告之可備后事。兩個奴婢見府上也不曾遣人來看,便也不再抱有希望,難免有懈怠處。 而琬寧是在夜間忽得這片刻清醒的,外頭夜色無邊,萬籟俱寂,她恍惚間看見燭火昏黃,眼前一切陌生,掙扎著想起身,卻一分力氣也用不上,口中焦渴難耐,而腹中則如鼎沸般灼人。 室內(nèi)空無一人,幾上有擺放整齊的茶盞。她腦中再無其他,仿佛身處地獄,但求杯水,她努力集中全部的力氣,從床榻上滾落下來,骨頭似是斷了般的疼,她仍不肯放棄,匍匐爬了過去,那力氣果真是被抽空了,只得咬牙拖著身子點點前行。 可爬至幾旁,手臂卻再也無力抬起,琬寧絕望地大口喘氣,心跳得厲害,如此停歇半天,才顫顫巍巍伸出手去夠那茶壺,碰到瓷器的涼意,一個激靈,握住的壺柄的手顫抖不止,她定定心神,試著收回來,不料一個不穩(wěn),茶壺應(yīng)聲而落,碎了一地。 “啊!”一聲低呼,英奴半坐而起,這一驚叫使得眉婳婳也應(yīng)聲而起,見他面色難看,神情迷亂,抿唇一笑便攬他在懷中,輕撫道:“做噩夢了么?”說著去握他的手,卻是冰涼徹骨,目光斜掠過去,才發(fā)現(xiàn)他半露著肩頭,便低首輾轉(zhuǎn)吻下去,仍是涼的。 “真是小孩子呢,做噩夢了便要大呼小叫?!泵紜O婳擰著眉笑他,英奴卻仍沉浸在那個夢中,他許久不曾夢到琬寧,事實上她很少來入夢,那段短暫的交集,他幾乎已忘卻。而方才夢境里,卻是梨花滿地,她仍是害羞模樣,輕輕淺淺一笑,笑的他渾身都跟著疼了起來,竟宛若刀割。 英奴懨懨起身,赤腳走到窗欞那兒,把微熱的臉貼在雕花的窗格間,似是自語:“外頭又落雨了?” 眉婳婳察覺出他的一絲異樣,悄無聲息從身后而來為他披衣。 并不是雨,只是風(fēng)洶涌。英奴把窗子打開,眼神沉下來,和外頭無盡的夜色默然對峙著。夏日未出,可竟仍涼到骨子里去了。 寧meimei,他默念,心口突然一陣絞痛,似乎整個心胸里反而下起了凄愴苦寒的雨,攙著錯綜紛擾的往事不知要落向何方。 眉婳婳不再言語,只從身后輕輕抱住他,緊貼他光滑的脊背,英奴瞬間感受到一陣溫?zé)?,嘴角升起一抹笑,轉(zhuǎn)身擁住了眼前人,唯有當(dāng)下,才是真實的。 這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