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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權臣本紀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379

分卷閱讀379

    眼底驀地一痛,仿佛那白紙黑字不能直視,成去非默默閱畢,方低聲道:“既是他擬的,自然都是好的,我會考慮。”

    虞景興聽他如此說,心下一時唏噓,腦中不禁想起靜齋最后那句“知君深情不易,我不忍心”語,正欲再開口,已見成去非略作一笑:“我這里嘉賓任選之,只怕委屈嘉賓,即便是長史,不過一千石而已,嘉賓倘由中正定品,最不濟也當為一郡主官?!?/br>
    “大司馬真是抬舉某,”虞景興笑著搖首,“某的名聲不算好,不過敗家耳?!彼宰魍nD,面上的笑意隨之淡了幾分,“某這幾年,不在宦海,著實過得快意,旁人尊我辱我,與我何干呢?只是,”虞景興長長一嘆,“我姓的到底也是虞,背后是虞氏千百顆人頭,大司馬又怎會不知這其間的意思,所以,靜齋來找我,我推辭不得,他既是為著虞家,更是為著大司馬,這其間并非全然為門戶私計,即便我不說,大司馬也當了解靜齋,”說著說著,他重新拾取朗朗笑聲,“某一無方鎮(zhèn)之才,二無征伐之能,不過當初倒也不曾尸位素餐,日后倘入大司馬幕府,一如當初罷了?!?/br>
    “嘉賓如此剖白,我不能不體察。”成去非順勢道,虞景興知話至此,此事便是成了,旋即起身拜別:“多謝大司馬熱茶款待,某先告辭?!?/br>
    一旁趙器送客,成去非捏著那份名單,凝視有時,方慢慢疊放整齊壓在了公文下頭,又提筆寫了封書函,置于案頭。

    不多時有侍婢端著盥洗等物趨步進來,欲料理他安置諸事,成去非從憑幾旁起身,一面提履,一面吩咐道:“不用了,我今日回家?!?/br>
    大司馬府前后公私兩院,后面便是供成去非平日歇腳的別院,婢子見他拒絕,忙將氅衣雨具等給備好,恰巧趙器回來,成去非便道:“案上給石啟去的書函明日一早送出去,備車,回家里?!?/br>
    外頭天光微亮,夜色倒不重,原是那雪映的。院子里仆役們不等雪住,已揮舞得笤帚沙沙作響,正是將成去非出公府的主路給掃出來,唯恐阻礙了他。

    “罷了,讓他們都去歇息,明早再掃。”成去非攏了攏氅衣,從旁過交待了一句,趙器忙命人散去了。

    路上雖略有積雪,卻因未上凍,車駕駛得平穩(wěn),等到了成府,很快叩開了門,福伯聽聞成去非回來,親自相迎,成去非見他老態(tài)越發(fā)明顯,此刻于冷風中瑟縮不止,皺眉道:

    “這些事,讓下頭的人做就好,何苦還從熱被窩里爬出來。”

    福伯只管應話,目送他往里行至再也看不見,方引袖拭了把眼角,一旁小廝疑道:“福伯怎么哭了?”福伯狠敲了一記小廝腦殼,“眼睛叫風雪瞇住了!”那小廝齜牙咧嘴哼哼兩聲,心中卻嘟囔道:明明是等來大公子回家哭了的……

    橘園閣內已被幾道厚重帷幔隔開,四角熏籠中燃著銀骨炭,琬寧剛用完藥,復又拿銅勺去撥弄那炭火,聽得簾子微動,心中一動,忙起身相看,見成去非頂著一頭碎玉進來,那股寒氣也順之而入,琬寧不免又驚又喜,卻只能忍住欲要飛身入懷的沖動,因去之一事,他雖未現(xiàn)任何消沉,卻變得更為寡言少語,偶爾就那般一人獨坐于靜謐的書房,竟讓琬寧不覺生出一絲難言的怯意來。

    此刻便只是上前替他除去那石青色大氅,盡力壓低了心底雀躍:“天色晚了,路又濕滑,大公子還往家里趕做什么呢?”

    陰沉苦澀的香氣未曾消散殆盡,不是熏衣香,他這里是沒有這個味道的,那便是藥香了,成去非止住她動作,自己搭好氅衣,問道:“你咳疾犯了?”琬寧見他眼下青黑一片,熬得蕭瑟,勉力一笑道:“輕得很,剛要起頭,杳娘便給我煎了藥,兩回就算壓了下去。”

    她少時天真,情意皆在眼目卻不自知,如今處處遮掩,依舊不過情意而已,他的小娘子到底是如何入的這情海枯守難脫?成去非憶起鳳凰元年的一些瑣事來,心底惘然,仿佛已不知過了多久一般,他既非草木,亦非神人,幾分情愛,幾分憐憫,其間厘清不得,遂伸出手來撫了撫她微紅的臉,手不覺往下脫落,停在她柔軟腰線處,微現(xiàn)歉意:

    “公府諸事繁冗,不免冷落你,你多留心自己的身子?!?/br>
    琬寧沖他微微一笑點點頭,轉身拿了手爐給他取暖:“這幾日桃符一直在這里,他母親說近日嗜睡,無暇管他,便送到橘園,桃符真是聰明懂事,”說到這,略覺一酸,便低聲加了句,“我很喜歡桃符?!?/br>
    成去非已看到案幾上所留桃符書寫的大字,挑了幾張看了看,應道:“他跟著你也好,只是你不要因他年紀小太過放縱,還是要從嚴管教?!?/br>
    半晌不聞琬寧動靜,成去非扭頭看了看她,卻見她低頭不知在思想些什么,放下大字問道:“怎么了?”

    琬寧回避著他的目光,只管拎著那銅勺翻動銀骨炭,一室的松香慢慢泛出來,她輕聲道:“待過了這一陣,”她刻意說的含混,唯恐引他不痛快,“大公子再,再置侍妾罷?!?/br>
    靜默有時,琬寧不敢去看他神色,心底慌得發(fā)燙,燙得她心尖都跟著疼起來。成去非面上漠漠,毫無知覺的模樣,嘴角浮了層揶揄,不知是對她,還是對自己,又很快化去了,一雙黑沉沉的眼睛里似是什么都投得進去,又什么都不見半點漣漪。

    “這些事不是你該管的,該做什么我心里清楚,”他終草草回了兩句,覺得口氣有些生硬了,緩了緩方繼續(xù),“琬寧,我說過,你我來日方長,會有孩子的,你整日不要胡思亂想,好好調養(yǎng)身子才是正道,”他踱步近身,將她攬在腰前,撫著那頭頂青絲,冷漠而平靜道:

    “倘我真是命中無子嗣,我也認,天地本就殘缺不全,人又如何能完滿?我并沒有這樣的執(zhí)念?!闭f罷緩緩松開懷中人,抬起她下顎,微微一笑道:“我累了,侍候我安置罷?!?/br>
    琬寧睜著盈盈淚眼仰面望了望他,復又環(huán)住他腰身,兩人靜靜相擁,她不知該如何搜刮全身柔情,此生柔情,統(tǒng)統(tǒng)盡付眼前人,也是心底人。他許本就一直知曉的,他一定是知曉的,才會這樣擁著她,不肯打破此刻寧靜。

    外頭天地也如此寧靜,雪飛云起,浮玉碎瓊,已向天地添無端清絕。

    春已可待。

    第258章

    鳳凰七年年節(jié)轉睫而過, 元會如常,各州郡上計薄及長官所遣使者在京逗留幾日后,并未如之前所想那般復雜,中樞態(tài)度與往常無異, 流程亦未見與往常不同處, 鳳凰六年既以烏衣巷大公子權勢登頂而煞尾,那么鳳凰七年國朝各項事務走向如何,時人不能不關懷,是以元會結束,眾人不見大司馬任何動作,反倒頗覺怪異。

    直到一旨詔令入蜀,已是遍地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