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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止優(yōu)雅,仿佛連衣袖上的每一道褶皺都有其應(yīng)有的位置和深度,而他說話時的抑揚頓挫,發(fā)多重的音,賦予多少情,每個字都將精準地打動人心里的哪個位置……此時,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尺寸之間,呼吸相聞,沈夜的目光細細從他的面容上滑過。即使是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皮膚上也難免有微小的斑點或褶皺,然而謝衣的容貌毫無瑕疵,他不是一個活人。他的微笑,宛如神佛。“師尊,請隨弟子來?!?/br>他話音剛落,便開始向前走,而沈夜被他拉住左手,不得不跟上。周遭的黑暗也散去,映出五光十色的景象,當(dāng)他們移步的時候,也開始極速變換,那浮光掠影仿佛是在神州大陸上御風(fēng)而行。霧山云海,金臺夕照,三潭映月,炊煙梯田……看不盡的山河秀美和人間繁華,這個世界是多么好……“師尊,”謝衣停下腳步,那些幻景也停駐下來,正好停在一處夜市,街道兩側(cè)樓臺鱗次櫛比,那飛檐翹角上皆掛滿了玲瓏多彩的花燈,若非鬧市上空無一人,又如何能分辨是幻境還是真實。城里最為熱鬧的拱橋之下,不計其數(shù)的蓮花燈隨波逐流,整條河水流光溢彩,而每一朵花心里面,都藏著一個心上人的名字。謝衣在那燈火闌珊之中,含笑微微仰起頭看他,“天地之間,無拘無束,哪里也都可以去。師尊可喜歡哪處?”他的手輕輕觸摸到沈夜的臉頰,將這冥思盒中的主導(dǎo)交予他,而那所有的紙醉金迷都霎時消散……這是哪里呢……沈夜的心向往何處?謝衣環(huán)視四周,只見寡淡的日光照著森嚴的神殿,天穹枝葉交錯——卻是流月城。他心緒震動,幾乎要落下淚來……這是他思念了一百年的故鄉(xiāng)啊。沈夜見他表情,道:“叛逃之人,竟也念及故鄉(xiāng)么?”謝衣出神地說道:“弟子未敢有一日忘懷,只是除卻夢境……未曾想,有朝一日仍能見到如今的景象?!?/br>這是沈夜記憶中的流月城,比起他離開的時候變化不大,只是日漸蒼涼。世間縱有千般好處,而故鄉(xiāng)卻只有一處。即便冰冷如牢,仍是他們的家。縱然幻境與夢境并無太大差別,他也情難自禁地繞行幾步,看著久違的種種,然后拾級而上,是寂靜之間的方向,而沈夜跟在他的身后。謝衣尚未走到盡頭,卻見一片枯葉飄然而下,他怔怔地問道,“矩木……已經(jīng)開始枯萎了么……”沈夜抬頭仰望,“又抵過了百年,已屬不易?!?/br>時間已經(jīng)過去太久了,而他們的時間也都已經(jīng)不多了。沈夜的心之所向,唯有流月城,他生于此,也將亡于此。而謝衣明白,自己是生是死,也終究是無法救他……死去原知萬事空,他無需眼睜睜地目睹沈夜死去,卻也無法陪伴他最后一段。這一生,雖無悔,卻也有憾……他向前走到沈夜面前,伸手擁住了他。而沈夜未料到他如此,微怔地站在原處。沈夜縱然還活著,謝衣卻清清楚楚地看到正在從那個身體里流逝而去的生命。他說:“縱然師尊怪罪弟子所作所為……然而,弟子一生,除了族民之外,便只是想要保護師尊而已……”沈夜此時,心中滋味難以言喻。他想,瞳總說自己想要的太多,而謝衣想要的更多……他想要護著烈山部,故而一生皓首窮經(jīng)。他想要護著下界黎氓,故而半世顛沛流離。最后,他竟還想護著我,故而最后,不得善終……他想要的那么多……他自己,此時也卻不過一絲殘念,很快將消亡于天地之間。沈夜聽到謝衣埋首在他的胸口,淡然說道,“弟子,就此別過……師尊保重?!?/br>眼中所見他的背脊、衣袂竟皆緩緩淡化而去……別走!“謝衣!”沈夜猛地抱住懷中之人,神血沸騰,周身靈光乍現(xiàn),將之從頭到腳籠罩其中,他不惜一切地想要留住他。謝衣被沈夜的雙臂緊緊地箍住,溫?zé)岬撵`力涌入體內(nèi),隱約覺得有些恍然,近乎天旋地轉(zhuǎn)。他欲望淡薄,百年來對于沈夜思念,始終矜持有度,也便是想著自己即將往生,才生出一些沖動而伸手觸及。而現(xiàn)在,他被沈夜抱在懷中……謝衣微微抬起頭,身體更為柔順地貼合在沈夜的胸前,他一動也不敢動,因為這一切都會消失……他自己也會消失……而所有的時間,仿佛緩緩?fù)qv下來……然后,沈夜的聲音急切地在他耳畔叫著,“謝衣……謝衣……”似是擁抱仍嫌不足,仍要確認他的存在一般,然而謝衣口唇微啟,卻忽然發(fā)現(xiàn)喉嚨似是被哽咽住了,發(fā)出聲音竟也變成那么艱難的事情……“師尊……”他的聲音從生疼地喉嚨中沖破出來,“我……還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但他知道,他們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他艱難地問道,“來生……可好?”他卻不知道,他和沈夜是沒有來生的……他聽見沈夜在他耳畔吸氣的聲音,似乎搖了搖頭,他疑惑地轉(zhuǎn)向他,而沈夜的臉龐忽然在他面前放大,濕熱的觸感直接壓到他的嘴唇上。謝衣氣息一滯,而沈夜吮吸著他的唇齒,舌尖不容置疑地探入他口中,與他不知所措的舌尖交纏在一起……冥思盒中不存在相關(guān)的事情,他只覺腦中一空,只是本能地閉上了眼睛,順從沈夜的動作,唇舌因為陌生的激動而微微顫抖……謝衣以為自己愛著沈夜已有一百三十三年,實際上沒有那么長,正好一百年的時光。在謝衣與之雙手交握,額頭相觸的瞬間……他知他生平,懂他愛憎,亦深信自己便是謝衣,他愛著這個人。然而在這一百年中,直到臨死之前,他實則從未真正見過沈夜。而此時此刻,這甚至也并非是所謂意亂情迷。這漫長的癡戀……最后的最后……竟能得償所愿……靈力漸趨耗盡,不足以支持構(gòu)建的幻境,整座流月城在他們擁吻的時候緩緩沉入黑暗。只有沈夜的身上仍發(fā)出光亮,那圈渺小的光芒,像宇宙中一顆不熄的星辰,映照著謝衣的虛影。謝衣不知今夕何夕,人生如露亦如電,緣起緣滅還自在。他四肢虛浮無力,此身飄浮無間,他能感覺到沈夜束縛住他的力量,仿佛永遠也不會放手,這讓他感覺安心得近乎幸福……謝衣的衣袂和邊緣,堪堪飄出光亮所及,便就消失不見……沈夜又能留住他多少時間……◇◇◇初七見過各種樣子的沈夜。他如孤松一般站得筆直,他斜倚在座位之上睜眼看他,他在沉睡中微蹙起眉頭,他冷漠,他震怒,以及,他溫柔的樣子……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