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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重來……生命就像是一條日夜奔騰的河,有時分支,有時輾轉,東流萬代無回水……他是謝衣,也是初七。他得到了那么多的時間,謝衣從源頭遠遠走來,將什么珍貴的東西拋在身后,接著初七在這一頭,將之十分珍惜地撿起來。那上面摔出一道裂縫,所以,只能小心地捧著,非常非常地小心……他以前,望向太過高遠的地方,并不知道沈夜的傷心有多傷心,沈夜的孤獨,又是多孤獨。背叛主人,逃出流月……兩度與主人兵刃相見……弟子萬死……請師尊恕弟子僭越。他喃喃道:“呵……這就是,我應付的代價……”他收起這些陌生的記憶,深入神女墓中,他想要盡快地回到沈夜的身邊,時間已經不多了,更要帶回昭明劍心!唯有這樣,才能殺死心魔,并且阻止下界之人破開封印,登上流月城。不能放他們……去傷害沈夜……他的心愿如螢火般微微發(fā)亮,畢生所求,不過窮盡偃術之途,以回護一人一城。樂無異大聲責問為什么!為什么要繼續(xù)替沈夜賣命?他那樣對你,你不恨他?初七想,他們真是一點也不明白啊,沈夜對他……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又怎么能夠理解呢……因為沈夜是一個如此出色的人啊,他很奇怪,你們難道看不見么?那個人,將所有觸手能及的苦難都盡力集于一人,在漫漫長夜之中,孤身光華流照……“這一百年中,我只注視著一個人,只聽從一個人的聲音。”他在說起沈夜的時候,嘴角便會不自覺地上揚,他的手掌默默地將這個名字按在他的心上。初七訴說這些話語的時候,宛如神游天外,腦中的記憶如碎金紛紛閃現(xiàn)……他的喜怒就是我的喜怒,他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無論發(fā)生什么,我不會背棄他第二次。我愛他……他沒有說出來。這每一刻的時間都是煎熬,他想,時光苦短,而他正在與沈夜分離。這樣的事情,旁人又怎么會理解呢?樂無異悲憤地叫著,那么你自己呢?你自己在哪里?!初七無意辯駁,可是你們的眼中,又何嘗有正站在你面前的我呢?你們又可曾真的聽見我方才說的話?不過也無所謂,人生如白駒過隙,一切終將煙消云散。歡笑哭泣,有何意義,春秋輪回、枯榮流轉……一切又有什么意義?把我當做謝衣,有意義嗎?“在我看來,世間只有一件事,必須不惜代價完成。非要說意義……這就是我唯一的意義?!?/br>“……你指的是,沈夜的命令?”那并非是因為沈夜的命令,他糾正道:“我是說,獲取昭明劍心?!?/br>這是,此時此刻——我自己的心愿!他們的爭斗引發(fā)了神女墓室的崩塌。初七從崩塌的巖石之下救出樂無異,讓他帶著劍心先行開門。在千柱之陣撤去之后,他從如雨的落石之間閃避,向著出口奔去,抬頭卻看到門正漸漸關閉。他知道自己,已經來不及了。忘川的刀柄投擲出去,將樂無異在最后關頭擊出門外。忘川的刀刃卡在門縫之間,直至被焉褚之石強大無匹的力量崩碎。門,關閉了。他出不去了。但是,沈夜還在等待著他啊……外面樂無異用晗光無用地砍著紋絲不動的石門,喊得嗓子都嘶啞。初七想自己對他太過苛刻,他畢竟只是一個小孩子。是非善惡都已經不重要,唯有昭明,才能徹底除去心魔。這可能也是天意,人力唯有隨波逐流。那便去吧。頂上的石塊不斷掉落下來,初七靠坐在墓室門口,慢慢滑落下來。……再見了……他向著那個人遠遠告別,他們之間隔著深海和天空,竟然會離得那么遙遠……他閉上眼睛,雖是身不由己……他感到很抱歉,自己竟然又一次將沈夜獨自丟棄在行將崩毀的空城,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很想再見他一面……哪怕只是再聽到他的聲音……突然,整個墓室突然又是劇烈的震動一下,基座迸裂了,底下涌起大量的海水。初七的身手迅捷如風,卻也只能無用地在環(huán)形的高臺上移動,躲避掉落的石塊,他逃不出去,空間越來越狹窄,下面的海水,冰冷刺骨,漆黑如墨,死亡若有形態(tài),看上去大概便是那個樣子。但是,如果那里有裂縫的話,也許,他也可以出去。初七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求生的機會,他跳下冰冷的海水,逆流下潛。哪怕看不到希望,也絕對不要輕易放棄生命,因為死亡是一場漫長的掙扎。他的動作在水中遠比陸地上遲緩,巨大的石塊轟然墜入水中,帶著大量白色的泡沫,碾壓到底,有好幾次都幾乎擦著他的身體沉沒。越是往下,光線越暗,水流越急,夾雜大量泥沙和海草。初七最終是游到那條裂縫,幾乎耗盡了體內的氧氣,肺部劇烈生疼。他順著裂口摸索過去,以期可以有足夠的寬度容他通過,每一寸都是一寸的失望。他不敢浮上水面,唯恐放棄的下一刻就是生路。但是,他最終也沒有找到。他冒出水面,大口地吸進空氣。他的肢體凍得遲緩,耗盡了體力,然而天意,仍是決意要他葬身此處。他爬上岸,奮力避開如箭雨似的落石,然而一塊巨大的尖石卻緊追而下,他被地勢所限,再也躲閃不開。那塊石頭砸爛了他的腰腹和脊骨,將他釘死在地面上。初七口中涌出大量的血沫,強忍著傷痛,雙手想要推開身上的那塊巨石,他渺小的力量宛如撼樹蚍蜉。他終于再也逃不掉了,他以為自己很快就會死去。諷刺的是,那塊高聳的巨石卻為他撐起了一小塊屏障,他的要害部位,再沒有受到其他的傷害。這不是幸運,對他來說反而極其殘忍。他感到很痛苦,內臟全部都毀壞了,肺葉里浸滿了血,讓他每一次呼吸都很吃力,蠱蟲大批地死亡,蟲尸順著他的血流出體外,然而他的血漸漸地……幾乎流干了……然而,他身為傀儡,即使如此,卻也不是那么容易死去。他幾乎想要自行結束生命,然而,卻又忍受著難以言喻的劇痛殘喘于世。自己終究是要死的,但是,死了再也見不到了……所以縱然痛苦,想著能夠與沈夜在這同一個世間多留一刻,難道不也是值得的。死亡,變成了一場漫長的等待。他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意識正在慢慢模糊。他似乎是做了一個夢,夢到沈夜來到他的身邊……初七執(zhí)行任務時都十分謹慎,因為若是弄傷了自己,沈夜是會生氣的。他連一點小傷都不允許他受,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沈夜看到要有多難過。幸好,只是一個夢。初七想,能在夢中再見到沈夜,他感覺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