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一身古裝，端一杯清茶，正跪坐花園的柳樹之下。

他的前方還擺著一張矮小的石制幾案。幾案上放著一個一方棋盤，棋盤上的黑白子正下到一半。棋盤的旁邊還擺著個卷軸，卷軸的左上角上有一行小字。

歲聞定睛看了一眼。

那幾個字寫道——。

他剛才抬起了手，正是打開這份卷軸。

所以現(xiàn)在，我正置身過去。

那具尸體，果然是過去的我！

正是這時，衣袖揮過，卷軸打開，露出滿是物品圖案的內(nèi)層白絹。

下了一半的棋盤突然化作灰翳，投入卷軸空白位置。

茶壺、杯子、香爐、新的坐墊，等等零碎小樣逐一從卷軸上跳脫出來，出現(xiàn)前方幾案之上。

杯茶壺前傾，澄澄碧流一瀉而下，瀉出一注水墨山川，盛在茶杯；新的錦繡坐墊上，繡在墊子表面的動物四下奔忙，踩松棉花，鋪展錦緞，叫墊子更加蓬松美麗；旁邊，香爐早已冒出裊裊香氣，那煙霧在爐子的上方聚成了朵花，重瓣疊蕊，倏忽盛放，異香滿庭院。

最后，卷軸之中又跳出了兩個穿著侍女衣服的小陶人，一穿粉一穿綠，帶著溫柔的笑靨，小步上前，迎接前方一路走來的宮裝麗人，齊聲叫道：“恭迎公主殿下——”

歲聞驚異地看著眼前一切。

幾息之后，驚訝轉(zhuǎn)成笑意。

形靈的世界，神奇又可愛！

第5章嬌滴滴的舊書

晚間的夢境猶如片段剪影，一晃消散。

但正是這樣蜻蜓點(diǎn)水似的淺淺碰觸，給歲聞帶來很多遐思。

導(dǎo)致第二天睜開眼睛的時候，他還有些念念不舍，下意識就將放在床頭的紅綠燈召喚出來。

灰翳霎時彌散，形靈出現(xiàn)當(dāng)場。

然后——

歲聞：“？？？”

等等，出現(xiàn)在我被子上，只有巴掌大小的紅綠燈和黑色轎車是什么鬼？

***

院子里的水井發(fā)出汩汩的水聲，三兩只麻雀站在石砌的井口，彎腰舔舐灑落石臺的井水，間或仰頭叫了幾聲，催得太陽也早早升上天空。

當(dāng)歲聞從樓上走下來的時候，坐在飯桌前的爺爺抬頭看了他一眼：“怎么一臉沒有睡醒的模樣？昨晚做惡夢了？”

歲聞：“嗯……做了個美夢，不過早上起來的時候碰到了點(diǎn)問題?！?/br>
爺爺：“什么問題？”

歲聞夾了根油條咬上一口，臉頰的一側(cè)就鼓了個小包。他咀嚼著油條說：“昨天才降服的形靈變了個樣，從正常大小變成了玩具車的大小，現(xiàn)在也就能撞個——”

餐桌上正好有個蘋果。

歲聞就隨手那它來做例子，讓黑色轎車直沖上去。

普通人聽不到的一聲“砰”！

蘋果被轎車撞倒了，在桌上咕嚕滾了一圈，搖搖擺擺停了下來。

歲聞：“也就能撞個蘋果了。我剛才試了試，想要讓它變大還是可以變大的，但精神感覺非常疲憊，可能是因?yàn)槲椰F(xiàn)在的力量還不太充足。”他沉思著，“但昨天我是能夠自由cao縱形靈的，現(xiàn)在回憶，有可能因?yàn)楫?dāng)時的我是靈體，也有可能因?yàn)樽o(hù)身符里情況特殊……”

他都說完了才發(fā)現(xiàn)爺爺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蘋果。

歲聞疑惑道：“爺爺？”

爺爺回過了神來。

他眉梢抖了抖，看著就要得意的飛起來了，又被主人強(qiáng)行壓下來，乃至于扭成了個奇怪的蜈蚣樣。他嚴(yán)肅地看了歲聞一眼：“你這個問題比較嚴(yán)重。”

歲聞也覺得這個問題比較嚴(yán)重，他正襟危坐，等待爺爺?shù)暮罄m(xù)建議。

爺爺：“我們先來做個實(shí)驗(yàn)。”

歲聞：“？”

爺爺再拿根香蕉，用哄小孩的語氣說：“你剛才隔空撞蘋果真是超棒！現(xiàn)在，我們再試試能不能把香蕉也給撞了?！?/br>
歲聞：“……”

他在爺爺激動而期待的目光之中，伸出手，拿起香蕉，剝皮吃了。

一頓早餐，爺爺用盡了渾身解數(shù)也沒能說服孫子再表演表演，到了最后，他生氣了：“你這個不孝的孫子，連這么簡單的事情都不愿意滿足爺爺，你還是爺爺?shù)挠H孫子嗎？！”

歲聞：“不是。”他淡定提醒爺爺，“是養(yǎng)孫?！?/br>
爺爺憤怒：“血緣是斬不斷的，你爸是我的親兒子，你就是我的親孫子！”

歲聞再喝了一口豆?jié){：“但可以掩蓋?！彼麖?fù)述許多年前的一段話，“‘好了，你們不要再勸了。我已經(jīng)下定決心，為了獲得降物師的力量，我歲有柏將成為廟祝，侍奉神靈探尋真實(shí)的世界。從此，我的親兒子就是我的養(yǎng)兒子，我的親孫子就是我的養(yǎng)孫子——’”

客廳頓時安靜。

“那個，你不是想知道有關(guān)物忌的事情嗎？祖上傳下來的東西都放在一樓的書房里了，沒事你去找找吧，說不定有些線索……”

歲有柏拙劣地轉(zhuǎn)移了話題，隨即溜走。

怕了怕了，這個孫子，真是越大越不可愛了！

歲有柏的寺廟前方是廟，后方住人，中間有個大大的庭院。

庭院分左右兩邊，左邊有竹子、池塘、菜田，還養(yǎng)了一群看家的大白鵝；右邊看著就風(fēng)雅許多了，有水井、大樹、花圃，以及位于花圃后的單獨(dú)一間房。

這間房老式風(fēng)格，白墻黑瓦，還有一溜滴水檐，正是歲有柏說的書房。

歲聞來到書房之前，伸手推門。

“吱呀”一聲，閉合著的漆黑木門向內(nèi)打開，陽光泄入，灰塵涌出，光與塵，合作一體。

進(jìn)入門后，書房的情況躍然眼前，這大大的房間被布置成了個小型的圖書館，一個個書架整齊排列，一本本古舊的書籍?dāng)[放架子上方，一眼看去，藏書頗豐。

過去的歲聞并不太喜歡這間書房。

究其原因，不是因?yàn)楹⒆訁拹簳?，而是因?yàn)椤?/br>
“濕，濕……”

細(xì)細(xì)的聲音在角落響起，一處光線不正常黯淡的地方，有聲音說：

“霉……霉……”

歲聞走到了聲音傳來的方向，在一疊書中挑出了發(fā)出聲音的家伙，抖抖灰塵，隨手翻看。

嗯，沒錯。

過去的他之所以討厭這里，只是因?yàn)椴幌朐诳磿臅r候還聽哀嚎……

不過今日不同往日。

歲聞決定將其降服，他還有點(diǎn)好奇，自己降服了這個物忌之后會得到什么，一本拓印在紙上的舊書嗎？

思索著這一可能性，歲聞帶著舊書離開書房，站到書房外的滴水檐下。

手中的舊書在陽光的照射下和任何一本普通的舊書相仿，沒有灰翳，也沒有方才響起的說話聲。

歲聞沉吟問：“你愿意被我收服嗎？”

舊書沒有聲響。

歲聞也不指望被回答，他之所以詢問，不過是習(xí)慣性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