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堂姐。她也經(jīng)常到我們家來，她聽說是你治好的我，和我說你必定在醫(yī)術(shù)上天賦異稟，聰明的很?！?/br>
    郭圣通點點頭，表示平又薇的話她聽了進(jìn)去，同時在心中絞盡腦汁地想在哪還聽過平婉華這個名字。

    但也不知是什么時候聽人提了一嘴，一時半會地怎么也想不起來。

    而平又薇已經(jīng)說起了她的父親，“我父親成日里忙的不行，這次你們來家中做客母親早就跟父親說了的。誰知道宮中忽然又傳召，父親只得進(jìn)宮去?！?/br>
    郭圣通心道難怪平又薇病下了，宮中就派了御醫(yī)來看。

    說起這個，她有話問平又薇。

    既然平又薇的父親深得建新帝的信任，為什么不派個醫(yī)術(shù)出眾的御醫(yī)來看病呢？

    她把這個疑問委婉地問了出口。

    平又薇笑著告訴她：“是我伯父深得陛下的信重，所以連帶著我父親也被看重。而且我聽母親說，黃室室主病的越來越厲害了，御醫(yī)們都脫不開身，能有一個來看我都是托了我伯父的光?！?/br>
    皇室室主，也就是孝平皇后，她怎么了？

    郭圣通明知道不該多問皇室的事情，但還是忍不住目露疑惑。

    平又薇既然主動說起，也就無所謂說的多少了。

    “室主失眠好幾年了，從前勉強(qiáng)還能睡兩個時辰。近來聽說被輕微的聲響驚醒后便再也睡不著，人活生生瘦了許多。御醫(yī)們?yōu)檫@頭都快抓破了，也還是沒什么成效。陛下為這又是著急又是惱火，所以有點水平的御醫(yī)都走不開?！?/br>
    郭圣通點頭，不再就此多說，轉(zhuǎn)頭說起別的來。

    但她心中卻一直想著這事。

    孝平皇后年紀(jì)輕輕的，照說應(yīng)該健康的很才是，卻夜夜失眠，想必是心中痛苦不堪到了極點。

    而為什么孝平皇后會如此痛苦？

    這就和建興帝奪了她夫君的帝位，把她陷入忠孝兩難全的境地脫不開關(guān)系了。

    也就難怪母親雖是一國翁主，卻都對此一無所知。

    因為建興帝不愿人知道。

    ☆、第七十四章 底線

    郭圣通想到兩年前自己還覺得建興帝賢明圣徹，一種無法言喻的諷刺感就涌上了心頭。

    其實又何止自己看走了眼呢？

    孝元皇后王政君出身王氏，但王氏卻不僅僅是依附于皇后的外戚家族。

    王氏先后有九人封侯，五人任大司馬，族中之人多為將軍列侯。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王氏少年背靠大樹好乘涼，大多驕奢yin佚，揮霍無度。

    而生活簡樸，粗茶淡飯，孝順寡母，尊敬寡嫂，撫育侄子，好學(xué)謙恭的王莽自然就成了鶴立雞群的異類。

    及至為官后，王莽越發(fā)謙卑，竭盡所能地展現(xiàn)著自己的才華，深得成帝的信重。

    他禮賢下士、清廉儉樸，常把自己的俸祿分給門客和平民，甚至賣掉馬車接濟(jì)窮人，在民間深受愛戴。

    朝野的名流都稱贊王莽的賢能，他的名聲甚至超越了為大司馬輔政天子的叔伯。

    在社會矛盾日益激化的當(dāng)時，王莽被看作是唯一能力挽狂瀾的救世主，時人稱之為周公再世。

    誰都沒想到，就連王莽的姑母——孝元皇后都沒有想到終結(jié)王朝生命的會是這個她被冠以周公之名的侄子。

    也或許在王莽設(shè)計使長女成為平帝皇后時，孝元皇后就有所預(yù)感。

    只是她性格優(yōu)柔寡斷，身邊圍著的親信宮人乃至姊妹都受了王莽的好處，成日里向她說的都是王莽如何能干如何賢明。

    是以，孝元皇后到底存了點奢望，奢望這個侄子不會辜負(fù)她的重用。

    直到有人奏請使王莽仿周公輔成王的先例攝政天下，孝元皇后才猛然醒悟到她這個侄子的野心究竟在哪。

    他不是想當(dāng)周公，而是想當(dāng)成王！

    只是她明白的太遲了，被架空到只剩一個太皇太后名號的她只能下詔稱王莽為攝皇帝，南面朝群臣，聽政事，冕服禮儀“皆如天子之制”，并改元稱“居攝元年”。

    攝皇帝終究不是真皇帝。

    王莽于初始元年正式稱帝，代漢建新，改長安為常安，稱“始建國元年”。

    至此，從前的太皇太后成為了新室文母太皇太后，從前的孝平皇后先是改稱定安公太后，后又改稱為黃皇室主。

    為了叫姑母接受新室文母太皇太后的身份，王莽拆拆毀了元帝的廟，并特意在元帝廟的舊址上為她修了生祠。

    因為王政君尚健在，不便稱廟，就稱為長壽宮。

    如此這般，弄得王政君悔恨交加，郁結(jié)在心，終于在始建國五年離世。

    和前朝關(guān)系最緊密同時又和王莽密不可分的便只剩下孝平皇后，也就是他的長女王嬿了。

    王莽到底是人，流的也是熱血，他不能把用在姑母身上蠻橫霸道的做法用在唯一的嫡女身上。

    他期望女兒能接受新室公主的身份，能重新開始燦爛輝煌的人生。

    所以他為女兒在朝中挑選青年才俊，希冀她能改嫁。

    孝平皇后忠烈，始終不從。

    王莽氣怒之下又何嘗沒有內(nèi)疚心疼，當(dāng)初畢竟是他叫女兒嫁入漢室成為皇后的啊，如今又哪有臉來指責(zé)女兒的忠義？

    說到底，是他對不起女兒。

    是以，他到底還是容忍了女兒住在未央宮中，飲食起居還按照漢家規(guī)矩來。

    是以，在孝平皇后失眠癥越來越嚴(yán)重后，他一面想盡了辦法想要治愈女兒，一面又嚴(yán)格封鎖消息不想人知道孝平皇后生病。

    因為，病因就在他身上。

    他能告訴世人是因為他篡奪了漢室的江山而把女兒氣病的嗎？

    不能。

    他告訴世人的是：他的江山來的清清白白，是前朝末帝劉嬰讓位于賢，禪位于他的。

    人性真的太復(fù)雜，復(fù)雜到根本沒法用簡單的好壞來定義劃分。

    從前王莽一心想著要獲得更大的聲望時，他可以犧牲次子。

    為了穩(wěn)固地位，他可以把長子和孫子孫女都下獄，逼得他們自殺。

    而當(dāng)夢想的一切終于握在手中后，從前藏在角落里的慈父之心也跟著冒了出來。

    他希望女兒一生順?biāo)?，享盡榮華富貴。

    所以他在自己的底線內(nèi)盡可能地去彌補女兒。

    這個底線便是他的帝位，他的聲名。

    郭圣通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是不是對男人來說，所謂的血脈親情都抵不過重權(quán)在握俯瞰天下的滿足感？

    還是說，只有王莽是這樣？

    想到這里，她禁不住自嘲一笑。

    天底下只盼望著家庭和睦美滿的女子或許很多，但不戀棧權(quán)利的男子只怕是沒有。

    晚風(fēng)從支起的車窗中飄進(jìn)來，拂的她頭上的珠釵輕輕晃動。

    她眼前驀然顯出一個身影。

    一個風(fēng)流天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