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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下明白不管小妹和桐兒能不能答應聯姻,只要決定聯盟,就必須得聯姻。 可他小妹只有這么一個女兒,他也只有這么一個外甥女。 他一時間真是拿不定主意,只得叫那劉植先安心住下,容他考慮兩天。 如今郭圣通問起,他竟不知如何作答。 郭圣通粲然一笑,“大舅,桐兒知道您的難處。 桐兒并不反對聯姻,因為桐兒的身體里也流著真定劉氏的血。” 大舅目光中滿是意外,他微微哽咽了一下,語氣沉肅地道:“大舅知道,這確實很委屈你——” 郭圣通不等他說完,便罕見地接過話道:“生死存亡間,什么尊嚴、自由、幸福都是虛幻的。 只有活下去了的人,才有資格談這些。 桐兒并不覺得委屈。 桐兒只擔心一點——” 她直直望向大舅,語氣凝重地問道:“劉秀替更始帝承諾河北之地,更始帝將來假如不承認該如何?” 這河北之地割的又不是劉秀的rou,大舅漫天要價,劉秀自然也能爽快答應。 可若將來更始帝一統(tǒng)天下后,怎么可能允許整個黃河以河北之地不在他掌控下,反悔是必然的。 劉秀即便重信義,又能如何? 即便郭圣通對他哭鬧不依,他做不了主,又能如何? 到那時,整個真定國還不是任人宰割? 大舅的眼眸終于沉了下去。 郭圣通見狀便不再多說,起身出殿而去。 不覺間,竟已是黃昏時分了。 天色迷蒙混沌一片,天地間的界限無限模糊。 宮廊之下宮燈一盞一盞被點亮,郭圣通頓住腳看著這重重宮闕迅速地通明起來。 她緊握住手中暖爐,目光幾乎要望穿漫無邊際的宮殿樓閣。 她不知道她提出的這個隱憂能不能打消大舅和劉秀聯盟的心思,但目前看來也只能如此一搏了。 回到家中,已經入夜。 母親問她:“去你大舅那干什么?去了整整一天。” 郭圣通若無其事地笑道:“閑來沒事還不能去?。俊?/br> 母親無奈地笑笑,又問她:“吃飯了沒有?” 郭圣通搖頭,母親便忙叫廚下整治膳食來。 郭圣通用飯時,母親便在旁看著,目光溫柔。 等著用完飯,母親又和她商量起及笄禮來:“正賓請不請你大舅母我實在有些拿不定主意,桐兒你說呢?” 郭圣通道:“阿母又沒有姊妹,二舅又沒有成婚。若是不請大舅母,只怕她又該多想了,還是請吧。” 母親點了點頭,“也罷?!?/br> 她望著如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兒,心下憐惜不已,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轉眼桐兒就要及笄了,都可以出嫁了。 只是阿母還沒給你挑好婚事,從前總覺得不急,來。 及笄之后,阿母可得著急了。” 郭圣通有些不敢看母親的眼睛,母親還不知道她很有可能要面對一樁政治婚姻。 哪怕對象是母親頗為欣賞的劉秀,只怕母親也是會不快的。 母親的愿望從來都很簡單,就是盼望著她這一生順順利利,無風無浪。 可這個愿望,現在看來真是奢侈。 郭圣通怕再母親跟前露了馬腳,敷衍應付了兩句便推說累了回去歇下了。 母親只當她仍是無心婚嫁,也不疑有他。 ***** 匆匆又是兩天,這期間郭圣通沒再去真定王宮,只聽說那劉植雖是沒走,可大舅這兩天都沒見他。 大舅已然松動,這便就夠了。 剩下的事,真就只能順其自然了。 郭圣通望向窗外,但見風雪中,梨花枝上層層霜。 她深吸了口氣,沉下心來繼續(xù)寫字。 ………… 一輛馬車緩緩停在真定城門口,一只手掀開車簾,露出一張俊逸非凡的臉來。 倘若郭圣通在此,定是驚訝萬分。 因為來的是劉秀。 ………… 劉植引著劉秀往真定王劉楊的寢宮去時,仍是有些不解。 “屬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苦勸了真定王兩天,他已然有結盟之意。 只是說郭家女公子是他唯一的外甥女,他須得想想。 可誰知,這一想便再也不見屬下了。 說是反悔了吧? 那也應該遣送屬下回去吧。 說是同意了吧? 又著實不像啊。 沒成想,您接信后竟親自前來。 是屬下無能了——” “伯先——”劉秀笑著止住劉植的請罪,目光炯炯地道:“要做如此決斷,于情于理真定王都有些難辦。 他一時猶疑,也是正常?!?/br> ………… 劉揚聽說劉秀竟然秘密親自前來,眸中晃過訝異。 不過那訝異之色轉瞬即逝,他站起身來親自往宮門口去迎。 劉秀來了,他沒道理再推卻不見,正好也趁此機會問問他是何打算,他預備用什么來保障河北之地的承諾。 劉揚很快便見到了劉秀。 叫他意外的是,這個昆陽之戰(zhàn)中一戰(zhàn)成名的劉秀竟然生的這般俊朗。 人皆有愛美之心。 劉揚對劉秀的第一印象便很好,再看他言談舉止間進退自如,不卑不亢,更生了許多好感。 只是好感歸好感,該問的還是必須要問。 劉揚屏退左右,目光鋒利地望向劉秀。 “還請問武信侯,準備如何保障更始帝也能信守承諾?” 他的話音雖輕,卻像是千斤重石一般轟然砸下。 劉植終于明白了劉揚的擔憂,可誰能保證更始帝信守承諾呢? 除非更始帝現在便下手書,不然日后只要想反悔還怕找不著借口? 他驚訝中摻雜著擔憂的目光望向劉秀,不知他會如何應對。 短暫的寂靜后,劉秀輕輕一笑,極其平靜地道:“不知真定王有沒有聽說過蔡少公的讖言? 當時有人問是不是國師公劉秀? 我笑著問他,怎么就不能是我呢? 眾人皆笑,以為我是戲言。 從前或許真是戲言,可如今不是了。 既然如此,您還要劉玄的承諾做什么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聘禮 云紋紫檀條案上,彩繪陶博山爐中輕煙裊裊。 繁復精致的帷幔被束起,掛在錯金嵌綠松石龍形銅帶鉤上。 明亮清寒的陽光照破菱花格窗,漫下一地被分割的規(guī)規(guī)矩矩的光影。 劉秀淡然平靜的話音落下后,殿中竟短暫的靜默了片刻。 劉植出身右北平郡昌城的豪強大族,王昌稱帝后河北大亂,他和弟弟劉喜、堂兄劉歆趁機占領了昌城。 但等著被王昌懸重賞而從薊縣南逃至昌城時,劉植立時開門來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