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臉上雪花，方令我看清，對方竟是之前向石崇求娶我的那個小吏孫秀。

    見是對方，我即刻收手，禮貌著站在對方身前，端端問道：“你怎么在這？”

    孫秀見是我，一張臉瞬時紅了起來，一邊用衣袂蹭著臉，一邊與我作揖道：“綠珠姑娘，好久不見??！”

    我警惕著收身，繼續(xù)問道：“你怎么來了？”

    孫秀因我的冷漠，不免別扭，低下頭道：“在下聽說這幾月，石先生不在金谷園，便想著，趁此機會來與綠珠姑娘一見。”

    我指了指自己，不肯相信著問道：“你是來看我的？”

    孫秀靦腆著點頭，一雙眼眨了眨，復與我溫軟一笑：“孫秀不自量力，明知綠珠姑娘是石先生的人，可心中卻總想著綠珠姑娘。自上次在宴會上一見后，孫秀回去，幾乎夜夜夢見綠珠姑娘，孫秀想，自己一定是喜歡上綠珠姑娘了，可因上次在石先生面前那般，恐是這輩子再見不到綠珠姑娘，如今趁著石先生不在，才敢來見綠珠姑娘一面?！?/br>
    聽孫秀如此說，我心不免一軟，復想到，他既說了喜歡我，我便該為了石崇，盡量避著些他。如今他這樣偷偷來見我，我自該顧著禮數(shù)，將他趕走：“那你也見到我了，現(xiàn)在可以走了吧？這么翻墻進來，一會讓家丁丫鬟什么的見到你，便不好了?！?/br>
    孫秀抬眼，與我望了一望，竟是做沒聽見般。低眸間，從袖口掏出塊碧玉遞與我：“上一次，在下那般行為實屬莽撞，還請綠珠姑娘將這碧玉作為賠罪收下?！?/br>
    我心想，這孫秀來見我，說喜歡我，如今還送我碧玉，便算是我真當成了賠罪的東西。但任是誰，不會想成是孫秀變相送我的定情信物呢！我若是收了，可真就百口莫辯了。于是乎，我收了收身，與孫秀寞然道：“我知道孫公子心里所想，罪便算是賠了，這玉還是請孫公子自己留著吧。”

    他委屈著抿了抿嘴，我一頓，怕他心中難過，復與他道：“這金谷園中，連墻壁上都是玉，所以這些東西，我看得膩了，也實在不喜歡?！?/br>
    話及此，我忽覺不對勁，再望向他時，果真見他臉色難看地要命。一只握著碧玉的手搓來搓去，好歹沒將那死玉搓變了形。

    半晌，他將身后包袱卸下，從中掏出一個小水晶罐，方見其中困著兩條紅色小魚：“既然綠珠姑娘不缺玉，那么收下這個可好？”

    我望著那兩條漂亮小魚，怯聲問道：“這是做什么的？”

    他將水晶罐捧在手心，與我道：“我私下打聽過，綠珠姑娘原是雙角山綠羅村人不是？這兩條小魚，是孫秀托友人，經(jīng)綠羅村游歷時，從村中捕來的。想必綠珠姑娘待在這金谷園，時常也會想起故鄉(xiāng)的，在下便送來這兩條小魚，給綠珠姑娘聊表心意。”

    彼一時，見這孫秀如此有心，我不免心思晃動。想他不過是送我兩條小魚罷了，我便算是收下又何妨呢？我只要不說，不會有人知道是孫秀送給我的……

    可轉念，我又恐慌，這金谷園人多眼雜，誰知這時，會不會有人在暗地里監(jiān)視著我與孫秀。再者，不過一會兒，小草許是要尋來了，若是讓她看見這孫秀在此還得了？我于是別過身，與之道：“還是不要了，我那崇綺樓中，老爺早為我移植過來了綠羅村的雪蓮，還有畫師畫下來的綠羅村山水，我便是多了這兩條魚，也不過是更添鄉(xiāng)愁，沒甚用的?！?/br>
    孫秀聽罷，眼睛一亮，復道：“綠珠姑娘很想念綠羅村嗎？”

    我點點頭，未及開口，便聞孫秀與我提議道：“綠珠姑娘想念綠羅村，那么讓孫秀趁著石先生不在，帶綠珠姑娘回綠羅村可好？”

    我一怔，與之愣愣道：“你要送我回綠羅村？”

    孫秀道：“只要綠珠姑娘愿意，孫秀現(xiàn)在就可以帶綠珠姑娘走。孫秀只有一個念想，便是留在綠珠姑娘身邊。”

    正思索間，他已然收起小玻璃罐，上前攥住我的一雙手。冰雪消融，溫軟濕漉：“綠珠姑娘，孫秀真的很喜歡你，如今趁著石先生不在，孫秀只要綠珠姑娘一句話，你究竟愿不愿意跟孫秀走，只要你愿意，孫秀立馬棄了如今的官職，只與綠珠姑娘歸隱田園，相守終老，如何？”

    我本以為，自己對石崇的愛很是堅定，可聽到孫秀這樣說，我竟猶豫了。細細想來，他賦予我的保證確實很有吸引力，且他比起石崇來說，自在一股稚嫩清澈。因他年輕，于我而言，更像一個般配的郎君，而石崇……

    當然石崇年輕時，必定是要比孫秀好看許多的，可惜他老了，我未曾在他最為美好的時刻與他相遇，如今只看得到現(xiàn)狀，看得見面前的孫秀，用那張年輕稚嫩的臉，不斷向我拋出誘惑。

    頃刻，我忙收手，怕再猶豫一刻，便真跟著孫秀去了，繃住一張臉，斷然與之道：“你別再說了，我是不會與你走的，我心中只有老爺?！?/br>
    孫秀卻不甘地站在原地，與我搖尾乞憐著：“難道綠珠姑娘真甘愿留在這金谷園，與那成百上千的姬妾一同爭寵，也不愿意與我一同離去嗎？綠珠姑娘，我能與你保證，若你跟了我，我心中便只有你一個人，可石崇他不能的，他對你的感情不過一朝一夕，你不要被眼前的繁榮富貴所迷惑了！”

    孫秀越是這樣說，我越是覺得他有理。不知何時，我因心中的迷茫，越發(fā)被人左右。如今明明抗拒著孫秀，卻總不住在心中認可起他來。石崇確無法給我一生一世的保證，他對我的感情，是否一朝一夕，我亦無法確定。就連此刻，我都在擔心著，他回來時會不會帶著一個徐州來的漂亮姑娘，將我從此冷落在崇綺樓……

    可便算是這樣，我終究不會與孫秀離去的，因我如今是喜歡著石崇的，他年老，狷狂，與之攀比奢侈，對待他人心狠手辣，可我終究是喜歡上了他，又有什么辦法呢！

    孫秀見我不應，復要上前。我急忙避開，與之肅然道：“孫公子你還是快些離去吧，這地方總歸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也要回去了?！?/br>
    孫秀卻固執(zhí)著上前，與我追問道：“綠珠姑娘你再仔細考慮一下好嗎？明天夜里孫秀再來這找你可好？若你愿意，孫秀便舍了官職家財，與你一道離去？綠珠姑娘，在下真的喜歡你??！”

    他越是這樣說，我心便晃動地越發(fā)厲害。也許有那么一刻，我真被他說服了，可我心中仍念著石崇，我確信我愛的人是石崇，因此，我絕不會離開石崇，即便面前的這個誘惑多么巨大，我都一定要留在石崇身邊。

    思及此，我毅然轉身，疾步往回奔去。孫秀卻趔趄著跟在身后，與我緊緊挨著：“綠珠姑娘，明日我來這里等你，你會來嗎？無論你來不來，都給我一句話好嗎？”

    他既如此執(zhí)著，我又怕自己禁不住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