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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腰間的佩劍上。銀亮劍鞘,上有兩個篆體大字:秋霜。乞兒渾身一凜:他認出了這兩個字。當日七叔囑咐他們幾人去找江湖上的鑄劍大師烏木圓時,曾將圖樣給他們看過。七叔說,這是要贈給一位少年英雄的禮物,那英雄一身好武藝,兼有一副好心腸。少意盟大火中,他的劍鞘被劈裂,七叔便著意為他尋人再打造一個。“唐少俠?!逼騼哼B忙讓出道路,彎腰作揖。那年輕人正是唐鷗。他只知與這乞兒昨夜同宿破廟,卻不知他也參加了少意盟一役,連忙客氣回禮。乞兒與他一同行路,見唐鷗十分沉默,于是說起了此地的一些風物與傳說。“過了靈庸城,往前行二十多里,便是最近的一個關口了。出了那關口再往前,就是狄人的地界?!彼d致勃勃地說,“傳說狄人茹毛飲血,十分兇惡。但這幾十年里與我們也算相安無事,還常有商業(yè)往來?!?/br>唐鷗聞言接口道:“大哥倒是博聞?!?/br>“我就是靈庸城的人。十幾年前靈庸城出過一樁怪事,死了許多人,唐少俠可知道?”乞兒說,“除了我之外,家中所有的人都在那時候死了。我只好離開靈庸城,四方流落,最后成了個乞丐?!?/br>見唐鷗沒什么興趣,乞兒依舊說起了十幾年前靈庸城的舊事。“當時立冬過了,快到大雪,天很冷,一整天都下雪。雪積了有一尺多,早晨起來,大家伙兒都在掃雪?!彼葎澲f,“掃著掃著,從雪下面就掃出了好幾個死人。都僵了,蹲在雪里,可嚇人?!?/br>唐鷗聽了一半,隨口問道:“蹲著?”“蹲著?!逼騼鹤隽藗€姿勢,“就這樣蹲著。從那一天起,一直到大雪那天為止,每天早晨都能從雪里掃出死人?!?/br>唐鷗皺了皺眉:“你的家人……”乞兒臉上并無太多悲戚之色。因已過去久了,他只略略沉下聲音:“我爹娘與哥嫂都沒了。大雪那天我從床上起來,發(fā)現(xiàn)原本與我一起睡的爹和大哥不見了,院子里積了很厚很厚的雪。他們就在雪下面?!?/br>兩人說著,眼前已看到靈庸城的城墻。唐鷗只當聽了個怪奇的故事,并不在意。那乞兒跟他告別,順口問了他一句:“唐少俠跑那么遠,是來給少意盟辦事么?”“來找人?!碧弃t皺著眉,沒什么興致地說。時辰到了,靈庸城南北兩處城門同時打開。木制的大門上絞著數(shù)圈鐵索,城墻上頭站滿了兵士,每一個經(jīng)過的人都要被嚴格盤查。唐鷗亮出少意盟的信物,很快便過去了。他走入靈庸城,看著眼前人群,有片刻的茫然。呆了一會兒,他抬腿朝著城里最熱鬧的大街走去,那里有唐老爺?shù)囊晃慌f識。找到了那位叔伯,唐鷗才能方便地再去尋找自己要找的人。他是來找沈光明的。少意盟大火重創(chuàng)了少意盟,同時也令辛家堡一蹶不振。少意盟折損了許多人,辛暮云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xiàn)。只是他的目的達到了:林少意這個武林盟主的位置,岌岌可危。唐鷗尋遍少意盟都找不到沈光明。他和救火的沈晴會面之后沈晴告訴他沈光明藏身的地方,兩人打開了暗道,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人。暗道盡頭是郁瀾江邊的一處私人碼頭,沈光明用于包扎傷口的布條落在石灘上。私人碼頭上的船工最后受不了少意盟的手段,終于說出辛家堡人口買賣的事情。沈光明隨著船一路往西,最后去了哪里,他們也不知道。少意盟元氣大傷,需要重整,唐鷗辭別了林少意,只身一人往西行,去尋找沈光明。在郁瀾江上游的一處淺灘上他發(fā)現(xiàn)了正在日頭下腐爛的尸體,包裹尸體的麻袋正是船工供述的樣式。他忍著惡臭與恐懼將那些麻袋一一拆開,沒有發(fā)現(xiàn)沈光明。等到唐鷗終于探問到那些買賣奴隸的狄人去往何處,郁瀾江兩岸的連綿群山已經(jīng)漸漸由綠轉(zhuǎn)黃。他站在山頂,眺望著北方。兩只落單的候鳥孤零零從林間飛出,在蒼茫的天地一線中,漸漸遠了。唐鷗突然想起十年前的白露。那日張子蘊帶著他從山上走下來,看著遠去的鳥群問他是否能看清。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看清了,看得清清楚楚。秋風撩動樹上枝葉,瑟瑟作響。唐鷗靠在一株大樹身上,緊緊抿著嘴唇,將那兩只孤鳥一直看到?jīng)]了影蹤。人們從南門涌入靈庸城的時候,商隊正通過北門離開靈庸城,前往狄人的地界做生意。第二日,一個騎馬的人離開商隊,穿過了東原王木勒的領地邊界,停在東原王的帳外,下跪求見。那年輕的騎士進入東原王的帳篷時,與一個提著水桶與抹布的走出來的人擦肩而過。“沈光明!”剛從東原王帳子里走出來的沈光明聞言抬頭,十分疲倦地看向來人。那日前將他買下了的年輕狄人肩上負著弓,正大步走過來。“干完活了么?陪我去打獵?!彼χ谏蚬饷鞅成吓牧艘话?,“瞧你瘦得,漢人的飯菜吃不飽?!?/br>“是是是……世子,我先把這些東西放好。”沈光明乖巧地笑著。得到首肯后,他立刻拎著水桶往回走。走是走不脫的。沈光明放好了水桶與抹布,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那位英俊得讓他顧不上害怕與憤怒的狄人是東原王木勒的兒子,他的狄人名字十分拗口,沈光明只記得他的漢人名字叫舒瑯。舒瑯說自己花了六百文買下沈光明,用處就是找個有趣的人陪他母親嘮嗑。可沒見幾眼王妃,舒瑯見沈光明為人機靈,便將他收到了自己身邊。沈光明滿心以為,東原王的世子應該是個征戰(zhàn)殺伐的英雄,自己跟著他至少能多見識些世面,誰知道舒瑯不是拉著他去打獵,就是讓他去放羊。沈光明一邊為了舒瑯奔忙,一邊還要時不時被東原王那頭的人叫去干雜活。偏偏他是個奴隸,沒工錢沒假期。若不是王妃見他可憐,偶爾會給他一些休息時間和銀子,沈光明早就揭竿了。……揭竿逃。但逃跑的前提是他必須要有一匹馬。狄人的地盤太大,沒有馬的話沈光明確信自己根本就跑不出幾里地。因而他現(xiàn)在花渾身解數(shù)去討好舒瑯,就想讓舒瑯給他匹坐騎。舒瑯騎著馬等了一會兒,終于看到沈光明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走吧!”舒瑯雙腳輕踢馬腹,馬兒歡快地揚起四蹄,嘩啦嘩啦往前跑。沈光明:“……”他跟著舒瑯去打多少天的獵,就這樣跟在舒瑯身后——馬后跑了多少天。沈光明臉上帶著卑微討好的笑意,心里將舒瑯、舒瑯他爹、舒瑯他爺爺、太爺爺都罵了個遍。當然不包括東原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