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動不動。

    “鮫人私上天界，冒充天神，本就罪無可赦，子煦沒有做錯?！边h(yuǎn)處的皓天一邊拼命拉住想要沖入結(jié)界的姚女，一邊沖星淵天尊辯解，可他原本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在碰上星淵直視的目光時，瞬間閃爍氣短。

    “所以你們都覺得，盼晴該死？死得毫不可惜？”星淵點點頭，用劍身輕觸子煦的頸項，即刻血流如注，“子煦，你也這么覺得？”

    子煦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低聲道：“是我該死?！?/br>
    “鳳族向來與鮫人族不合，子煦也不知道那是你的女兒，我們誰都不知道，都以為是偷上天來盜玉匙的鮫人，這是個徹頭徹尾的誤會，誰都不想看到的悲劇，子煦這次當(dāng)然是莽撞……”跌坐在地的鳳皇望著自己的兒子，他皇位唯一的繼承人，驍勇無比的斗神，此刻毫無求生的意愿，連句解釋話都沒有，情急之下，一反貫來陰冷的脾性，替他求情。

    “萬年前，我預(yù)感無憂谷一占，兇多吉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魔族上天，我和嬌龍做好了必死的準(zhǔn)備，只放心不下盼晴。特地修書一封給天帝，派子煦前來支援。鳳族的業(yè)火能焚盡萬物生靈，被包裹其中，誰都無法幸存，所以我把盼晴藏在谷中水底。書信中再三懇求，請皓天一定要把她救出來?！泵嫔琅f平靜的星淵，握劍的手卻顫抖不止。

    一時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皓天身上，他的表情可謂生動，張大了嘴，看看星淵再看看天帝，和在場的人一樣吃驚。“我，我，我只知道子煦可能還有救才趕去的，什么水底？”

    星淵抬頭看凌空俯視涅盤殿的天帝，素來溫和的雙眼怒視，“這么說來，你有意不救？”

    天帝也一臉茫然。

    “撲通”一聲，皓天身后的姚女跪倒在地，膝行到結(jié)界外，“星淵天尊，這一切的禍因都在我，要殺要剮任您，只求您放了子煦?！彼ь^望一眼子煦，淚水盈眶，“當(dāng)年您的書信在南天門外被我的彩鳥銜住，星淵天尊本是和我的jiejie有婚約的，毀約之后從上界消失很多年，傳聞極多，我好奇之下就拆開了?！彼赝谎圩返缴砗蟮酿┨欤槠脦茁?，“鳳族業(yè)火能讓一切天神的元神毀滅，我以為您的女兒是不可能活的，要讓我哥在烈火中下到不熟悉的水底，救一個死了的女孩兒，我，我，我怕他出事，我覺得不值得冒險，就……”她趴伏在地上，“星淵天尊，我私自改了您的信件，天界除了我，沒人知道您有個女兒，更不知道她獨自躲在水底，這一切錯誤的起因都在我，您放了子煦吧?！?/br>
    天帝緩緩落在姚女之前，護(hù)住她。

    星淵被這一護(hù)女的舉動激怒，方才撤回的劍，又重重向前捅去。

    “子煦！”鳳皇、皓天和姚女都撲向結(jié)界，卻被堅實的屏障擋住。

    劍尖略偏，從龍鱗匕的傷口邊擦過，直穿透過子煦的胸膛，從后背穿出。

    子煦猛地吸一口氣，悶吼一聲，不再發(fā)出一絲聲響。

    “身為盼晴的父親，我應(yīng)該一劍要你的命；身為你的師父，我又怎么能要徒弟的性命？子煦啊子煦，你是我收過的唯一的徒弟，那么多年，我把你當(dāng)自己的兒子，所有的技藝全部傳授給你，從前我甚至想，如果真龍族當(dāng)真沒有后人，水君之位……”他握住劍柄，猛地抽出，子煦的鮮血濺了一地，“后來我有了盼晴，她年紀(jì)太小，看起來難當(dāng)大任，我甚至把龍鱗匕交給了你，是想把水君地位和女兒一齊托給你?！彼┥韽淖屿阊g取下帶著血的龍鱗匕，籠入自己袖中?！罢l想到，這把匕首居然要了她的命，天命難違?！?/br>
    結(jié)界突然碎了，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殿上亂作一團(tuán)，姚女從背后緊緊抱住子煦，鳳皇勉強(qiáng)挪到他身邊，卻不知說什么好。而幾步之遙的星淵天尊身邊，冷冷清清。

    “師父！”子煦仍然跪在地上，沖星淵低喚。

    “這一劍，結(jié)了我們之間的仇，也斷了師徒情分?！毙菧Y將青冥劍插回劍鞘，突然瞥見子煦手中緊緊捏著的青冥針，又上前幾步踱到子煦跟前，“把她的物件給我，既然灰飛煙滅，只能給她立個衣冠冢?！?/br>
    子煦慌忙雙手奉上玉玨和青冥針。

    星淵接過那把小巧的劍，他親手為女兒鑄的劍，抵御了那么多精怪妖魔，最終卻沒能救得了她的命。擰眉看手心中小小的玉玨，端詳了會兒，又低頭看一眼子煦的脖子，掛著塊紅色的玉玨。他一個甩手，白玉丟在子煦臉上，“這不是盼晴的物件?！蹦菈K玉又在子煦身上滾了兩滾，才落在冰涼的地面。

    星淵已經(jīng)消失天外。

    “來人，來人看看二皇子?！兵P皇再也顧不得什么帝王的尊嚴(yán)，將兒子攬進(jìn)自己懷里，仿佛他還是幼年的樣子。

    “星淵天尊沒有傷我的里子，這個刀傷是我自己捅的?！闭f話的聲音暗沉，“天帝，失禮了，我只想，回房歇著?！闭f著，推開試圖扶他的手，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寢殿去。

    盼晴灰飛煙滅了，他親手捅了她，又親手挖出她的心?；镁钞?dāng)中，她的模樣和現(xiàn)實中一模一樣，他居然不記得她，認(rèn)不出來。他犯下了那么大的錯誤，是為了贖罪去的幻境，到頭來，卻犯下更重的罪行。

    脫下身上的錦袍，上面的血跡已經(jīng)干結(jié)，不知哪些是她的，哪些又是他自己的。發(fā)瘋了般甩動這身衣裳，企圖找到一點她的痕跡、她的氣味，可惜沒有，她什么都沒能留下來，她就這樣在天地間消失了，從此再也找不到。誰知道他會活多久，也許會永恒，可他永遠(yuǎn)都見不到盼晴了。

    頹唐地跪坐在雕花床旁，將錦袍隨手丟在一旁。

    “滴滴多多”幾聲微響，他循聲望去，竟然是一把烏檀木珠子，還是盼晴在安臨城外錢江底撈上來的，魔君蒼籍的物件，此刻在墻角散了一地。

    候在門外的兩個童子推門而入，“二皇子，您，好生養(yǎng)傷，要是再鬧下去，您的父皇會怪罪我們照顧不周?！?/br>
    子煦打量這兩個孩子，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十五萬歲永失摯愛，為了這個詛咒，他遣走所有的侍女，有過婚約的姚女更是不見，他覺得自己有擔(dān)當(dāng)極了，不想傷任何人的性命，到頭來，什么都躲不過去。這個狠毒的詛咒。

    他在床頭坐下，又想起詛咒的源頭，他的先人，鳳族英勇的祖先，居然是這等卑劣的小人，他卻又和先人如出一轍。抬頭看兩個童子，覺著他們繃直的面頰隱藏著不屑，再向外望去，那幽深彎曲的長廊上，仙侍童子們不計其數(shù)，其實都在鄙視鳳族嗎？

    “出去，你們都出去！”子煦將手邊插著鳳凰花的瓷瓶向門口擲去，他只想獨自待著，待在一個小天地里，回想之前一路上的場景，那些片段里，她的一顰一笑，明明那樣美好可愛，他居然視而不見。他的思緒被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