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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顯然不惱。他是虞君卿臣之子,父親常教導(dǎo)他不要惡意去揣度人心。“哪是借,分明是偷。偷東西不是小事,該把人找出來,好好打一頓,綁了去見社正?!眾u周的話,聽起來得意洋洋。“不必不必,再做兩支就是?!庇菰授s緊擺手,他實在覺得犯不著。“我家有,我明日帶過去?!庇萏K欣然應(yīng)下。虞城幾乎家家戶戶會捕魚,虞蘇家自然也有船具。眾人邊走邊談,來到東社的大樹前,腳下的地頓時開闊。平坦的廣場里,熱鬧嘈雜,人頭簇動。每到黃昏,社樹四周燃起篝火,人們圍著篝火聚集,三五成群,在社樹下呼朋喚友。這般熱鬧的情景,虞蘇他們打小就熟悉。在他們光著屁股的年紀里,也曾頭頂星辰,在高大的社樹下追逐、玩戲,歡聲笑語。一行人抵達東社,風(fēng)川等人要看摔跤,擠進一群年輕男女中間,跟著吆喝助威,躍躍欲試。虞蘇心不在焉,他心思即不在那些爭強好勝的男子身上,也不在那些為夜晚細心打扮,身材曼妙的女孩身上。“阿蘇,你可以陪我們?nèi)フ抑煸奇幔俊憋L(fēng)夕輕扯虞蘇的袖子,她小聲問。她身旁跟著虞圓,兩個女孩感情不錯。朱云家就在東社附近,東區(qū)這邊的居民,風(fēng)夕大多不認識,怕路上遇到孟浪的男子。“走吧,我?guī)銈冞^去?!庇萏K護著兩個女孩,往燈火闌珊的居民區(qū)走去。兩個女孩跟在虞蘇身邊,風(fēng)夕話語很少,虞圓嘰嘰喳喳,性格截然不同。三人走到朱云家院中,虞蘇見朱云在屋里頭織布,他放心將兩個女孩留下,獨自返回社樹。東社的聚會,確實比北社熱鬧許多。在虞蘇看來,他喜歡來東社,是因為東社有位講故事的秉叟。秉叟是虞君使者,去過許多方國,他會講外面的故事,又新奇又有趣。虞蘇每次來東社,都是為聽秉叟講故事。秉叟的篝火邊,坐滿孩子、婦人。東區(qū)的人們,大多聽著秉叟的故事長大,一批又一批,他從來不乏聽眾。虞蘇找個位置坐下,夾雜在一群不相識的人之中。虞蘇到來時,秉叟的故事已經(jīng)開講很久了。有位執(zhí)弓的少年正在提問:“秉叟,晉夷的弓長什么樣?”“晉夷的弓,箭羽翠綠,箭矢會用漆涂成紅色?!北攀莻€干瘦老頭,須發(fā)灰白稀疏。他的聲音沙啞,講述時總是很緩慢。“他們?yōu)槭裁匆ト??”女孩的小臉龐,被火烤得通紅。“為了得到俘虜,需要很多的俘虜,晉夷要祭祀天神。他們會把俘虜?shù)沟踉谀炯苌?,拿刀將他們的脖子割開,用一個木桶盛血。”秉叟伸手往腰間撈刀,他摸出一柄玉刀。這是他當(dāng)年出使帝邑,獲贈的一件禮物,可是件寶貝。在火光下,玉刀看起來鋒利無比,閃著寒光。“一個木桶,要十個人的血才能裝滿,祭祀的血池要三十個大木桶才能倒?jié)M,需要很多很多的俘虜?!北诺拿枋鱿喈?dāng)血腥,讓人膽寒。“俘虜們喉嚨被割開,他們的血啊,就這樣一直流。從鮮紅色,流到暗紅色,直到他們再流不出一滴血來?!北庞须p深邃的眼睛,他話語里沒有多少情緒。“秉叟,血流光會死嗎?”一位小女孩,恐慌地往母親懷里縮。秉叟輕語:“會死?!?/br>“流血而死的人,身體像白芒那么白,眼睛灰蒙蒙像罩著霧氣。人死后,人間的花草山川,他再看不見,冷熱饑寒他再也感應(yīng)不到?!敝v到死亡,秉叟的語調(diào)特別悠長,他長長的手臂垂在胸前,低著眼。一位年輕婦人抱緊懷中的嬰兒,神色不安地問:“晉夷捉小孩兒嗎?”“他們的首領(lǐng)在捉一個小孩,那個小孩不一般。”秉叟暫停下來,看著風(fēng)中跳動的篝火。他覺得夜風(fēng)有些冷,他拳起皮包骨的手掌,敲了敲風(fēng)濕的腿,他不知不覺陷入沉思。“大父?”過了好一會,秉叟的孫女搖了搖他肩膀。秉叟像似從夢中醒來,他問孫女:“我講到哪里?”“要捉一個小孩?!睂O女只有六歲,很是聰慧。“哦,那個小孩是帝向的兒子?!北拍酶绢^,挑動篝火?;鹦菗P起,又落下,像一顆顆燃盡的星星,他的神情特別的嚴肅。“帝向是帝邦的君王,他被晉朋圍在尋丘上。晉朋就是晉夷的首領(lǐng),他是個魁梧殘忍的人。尋丘上沒有水,沒有食物,帝向的臣民都離開了他。帝向?qū)x朋說:‘我是拿劍的人,不會死在你們的弓箭下’,帝向拔出了他的劍,架在脖子上,就這樣,把自己殺死了?!?/br>秉叟執(zhí)著玉刀,仿佛它是一柄長長的青銅劍,他用手指輕輕撫摸刀刃。“秉叟,小孩呢?”孩子們沒耐性,又有孩子打斷秉叟的講述。“傳說帝妃有身孕,她在侍女的幫助下,逃出尋丘,回到她的娘家任方。后來,帝妃在任方,生了個男孩,為帝向留下一個子嗣?!北庞糜崎L的聲音講述,語氣里帶著難得一見的溫情。虞蘇以往聽說過晉夷攻打?qū)で?,帝向自刎的事。他還是第一次從秉叟這邊,聽到帝向妻子和孩子的事情。“小孩被晉夷捉到了嗎?”聽眾詢問,無不是關(guān)心著小孩的命運。“不知曉,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的頭發(fā)還烏黑,牙齒還不會搖動,一顆顆都還在著。許多事都已忘懷,許多人都已老去?!北艙u了搖頭,喟然長嘆。“要是他還活著,應(yīng)該……”秉叟掃視在座的孩子們,他目光最終落在那位帶弓的少年身上?;鸸庵校倌甑拿佳蹌傄?,身影高大,秉叟慢悠悠說:“像他這么大了?!?/br>齊刷刷的目光往少年那邊看去,少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阿蘇?!币粋€溫和的聲音從身后響起,是風(fēng)夕。虞蘇回頭,看到風(fēng)夕和虞圓,還有朱云。兩個女孩回來找虞蘇,她們坐在虞蘇身邊。她們沒去找各自的兄長,虞蘇好找,他總在秉叟這邊聽故事。秉叟的故事還在繼續(xù),他不再講帝向的兒子。一不留神,他已經(jīng)在講帝妃有頭黝黑的頭發(fā),頭發(fā)長到腳腕,牙齒像編貝一樣整齊白潔,眼睛像水精一樣明亮。“帝妃……”虞圓托著鼓鼓的腮幫子,一臉遐想,聽得如癡如醉。夜深,社樹下的人們逐漸散去,秉叟的故事也已講完。風(fēng)川等三位男孩,這時才來找虞蘇,發(fā)現(xiàn)虞圓和風(fēng)夕果然都在虞蘇這兒。六人結(jié)伴離開東社,在回家的路上,虞圓還滿腦子都是漂亮的帝妃。她歡喜地說,她以后要當(dāng)?shù)坼?。妘周取笑她:“天底下哪有這么胖的帝妃?!本瓦B她兄長虞允,也被逗樂。“可是我看到了白鹿,大巫說我們虞族會出一位帝妃,就在看見白鹿的人里邊?!庇輬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