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縫的針腳小，一針接一針，手法流暢。

姒昊坐在一旁看虞蘇補(bǔ)掇衣服，他留意這位叫虞蘇的少年，樣貌長得很漂亮。他有一頭豐茂烏黑的長發(fā)，身子修長，眉眼秀美，他側(cè)身坐在泥臺上，頭微低，專注于手中的針線，文靜而美好。

看他用白皙的手指，撫摸自己的衣服，專心致志為自己縫衣，姒昊有種異樣的感覺。

虞蘇縫好衣領(lǐng)，接著是袖子，最后是袖口。虞蘇把衣服提起，仔細(xì)觀察，確認(rèn)沒有其他需要縫補(bǔ)的地方，他才將衣服還給姒昊。

姒昊接過，不假思索將自己身穿的上衣脫下，換上縫好的衣服。他不客氣地把破上衣遞給虞蘇，不言而喻，讓虞蘇也幫忙縫下。

就在姒昊脫上衣的時候，虞蘇眼尖，留意到他脖子上掛著一塊橢圓形的白石，上面似乎還有紋飾。姒昊很快套上衣服，用領(lǐng)子把項飾遮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虞蘇沒瞧仔細(xì)。

虞蘇不吭不響繼續(xù)忙碌，穿針引線，補(bǔ)掇破爛的袖口。姒昊一直看著，沒有離開的意思。

第二件破衣服補(bǔ)好，虞蘇把衣服折疊，擱在草泥臺上。虞蘇抬起頭，他的目光，瞅著姒昊身穿的下裳。

下裳從小腿部開裂，裳面上還有幾處破洞，真是不成樣子，衣衫襤褸。

姒昊會意，他很干脆把下裳脫下，塞給虞蘇——當(dāng)然他里邊還是穿著點東西，在腰間圍著條蔽膝。

虞蘇避免去盯著姒昊的大腿看，他低頭專注于這件破爛下裳的縫補(bǔ)工作。

“喏，好了。”過了好一會，虞蘇把下裳交還姒昊。

姒昊接過，立即穿上。他神色自若，絲毫沒覺得只穿條蔽膝難堪，甚至對于自己窮酸得每件衣服都破爛不堪，也豪無自卑之情。

衣服服服帖帖地套在姒昊身上，還是那身粗舊衣服，但看起來整齊多了。饒是穿著低劣的衣物，這人也儀貌不凡。虞蘇想他要是換身像樣的衣服，還不知道是怎樣的儀容呢。

也就一個念頭閃過，突然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虞蘇腦中，是一位戴著珠冠，穿黑袍的男子。虞蘇摸了下自己的額頭，覺得是個奇怪的聯(lián)想。

“你手真巧?！辨﹃粨崦p得平直的領(lǐng)子，看向虞蘇。這人不只是懂得縫紉，他還會制作竹針。

突然被稱贊，虞蘇靦腆笑著。其實大部分人都會縫制衣物，制作針。這實在是很平常的技能，小孩子就該學(xué)會了。虞蘇想，姒昊之所以不會，是因為他打小就沒了父母，沒人教他吧。

姒昊清理散亂的竹材余料，他把這些東西收集起來，丟進(jìn)火塘，直接焚燒。他有一把蘆葦綁的小掃帚，他連地上的碎渣都掃去，把地面收拾得干干凈凈。

也難怪他的小屋這么整潔，他雖然衣物破爛不縫，給人邋遢之感，實則并不是這樣的人。他的餐具用過后，會放回土龕，燒烤過的石板也會用竹篾刮凈。這樣的生活習(xí)慣，也證明他不是奴籍出身。

姒昊換上縫好的衣物，并沒有立即離去，他在火塘邊燒水，他喝上一碗熱水才離去?？磥硭缓壬?，這也是一件耐人尋味的事。

目送姒昊離開，虞蘇想，要是有個雙耳的小陶壺該多好，可以裝上熱水，掛在腰間。這樣他就不用因為口渴，折回家里煮水喝。

他怎會窮得只有一件陶鬶呢？他的青銅刀能換好幾件彩陶，還有他脖子上那件飾品，白潤通透，要真是玉，那可是相當(dāng)相當(dāng)?shù)闹靛X。

第10章第二夜

虞蘇端著木碗，喝口碗中的熱水，他坐在土臺上，看姒昊的身影消失在視線。

此時才午時，對虞蘇而言，還有很漫長的時光。

虞蘇把玩竹箸，玩了一會兒，實在無聊得很，他望著屋外明媚的陽光，他想到外面去曬曬太陽，吹吹風(fēng)，看看山丘下的景致。

要是能出去該多好。

虞蘇拿來木拐，試著讓自己站起來，他小心翼翼地支起身子，縮著傷腿，成功站立。虞蘇挪動木拐，用木拐替代傷腿，來使自己前進(jìn)，在只有一只腳可以行走的情況下，只能用跳，虞蘇小跳了一步，雖然和木拐的配合并不協(xié)調(diào)，但畢竟邁出一步，心中暗喜。右腿弓起再次彈跳，這次傷腿蹭到地面，疼痛頓時襲來，虞蘇跌倒在地，抱著傷腿疼得眼淚花花。

等疼痛感減輕，虞蘇從地上小心翼翼地爬起，他看著傷腿，一臉惆悵。

要出屋子，看來只能讓姒昊背他，總不能在地上匍匐蛇行吧。虞蘇坐著，沒敢再移動。

他度日如年，等到午后，聽到姒昊的腳步聲，他激動地朝門外探頭。

在這荒涼的地方，有一個人相伴是多美好的事情，虞蘇第一次體會。

姒昊進(jìn)屋，手?jǐn)n一把草藥，洗得干凈，還沾著水滴，他大概是特意上來給虞蘇換藥。姒昊看見虞蘇坐在地上，還有一旁橫臥的木拐，他已經(jīng)知道是怎么回事，姒昊問：“想出去？”

“嗯?！庇萏K靦腆點頭。

“先把藥換了?！辨﹃蛔叩接萏K身邊，他蹲在地上。

姒昊把草藥葉子薅下，葉子收攏，在手掌搓揉，將它們搓成一團(tuán)，再放石板上，用小石子碾碎。姒昊把碾好的草藥收集在手掌，抬頭，見虞蘇已經(jīng)挽起下裳，將舊藥取下，露出小腿。

虞蘇小腿上的蹭傷已經(jīng)愈合，皮rou傷。他的傷腿略有消腫，雖然還是青紫一大片，看著嚇人，實則也很疼。

草藥在姒昊掌中擠壓，拍平，輕輕糊在虞蘇的傷腿上，而后耐心包扎。為防止草藥掉落，虞蘇用手抬起自己的傷腿，他注視姒昊上藥的動作，時而也偷偷瞥眼姒昊低垂的臉龐。

虞蘇的目光從姒昊的發(fā)梢到眉宇，鼻子到唇，他仿佛忘記了傷痛，等他回過神，姒昊已經(jīng)做好包扎，抬起頭來。

“吉蒿，謝謝你。”虞蘇將傷腿放下，整理下裳。

“嗯。”姒昊對虞蘇的感謝很淡然。

姒昊起身，蹬兩下蹲得有點發(fā)麻的腿，他對虞蘇的感謝很淡然，只應(yīng)聲：“嗯?！?/br>
當(dāng)姒昊再次挨進(jìn)虞蘇，低下身子，虞蘇以為他是要背自己，不想姒昊竟將他打橫抱起。

“噫？”虞蘇驚訝發(fā)聲，本能地抓住姒昊。

在有記憶里，還是第一次被人抱著，虞蘇緊攀住姒昊的手臂，深恐自己會突然墜落。

姒昊抱虞蘇，確實吃力，他還是位少年，雖然比虞蘇壯實，但是虞蘇也不輕。姒昊抱著懷里人，踩著沉重腳步邁出屋子，聽到虞蘇著急的聲音：“這里就行，你放我下來吧。”

姒昊又走出兩步，才把虞蘇輕輕放下，他面不改色，除去額頭上有汗水外。

他的手勁好大。虞蘇想，他并不知道姒昊能扛起一頭大羊。

“謝謝?！贝抵鴳敉馇鍥龅娘L(fēng)，入目廣袤的原野，虞蘇開心地和姒昊道謝。

“不必?！辨﹃荒抗饴湓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