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竟然敢在他雙親尸骨未寒的時(shí)候逼他入宮，這樣的屈辱，他怎么能夠受得了，這樣的怒氣，他怎么能夠忍得下去。他趴在地上，俯首說：“草民的母親臨終前，特地交代了草民，要草民謹(jǐn)記先祖的名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好一個(gè)寧為玉碎不會(huì)瓦全?！眲⒏チ甓⒅淅湫Φ溃骸爸皇悄阋豢谝粋€(gè)母親，事事想著先祖，可曾想過你叫錯(cuò)了人？”他說著拂袖站了起來，抿著唇說：“朕本來不打算告訴你，可惜你不知好歹。你可知道，你并不是燕家的骨rou？”

冬奴冷笑出來，說：“那草民是誰的孩子？”

“你知道阮妙音么？”

冬奴身上猛地一抖，有些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

阮妙音是他的親生母親，這謠言他早就知曉了，他也曾在那樣的一個(gè)月夜里頭，見過她的本人，聽她親口叫過，他是她的兒子?？墒沁@樣的無稽之談，他從來都不相信。他是燕府的血脈，從小在燕府里頭長(zhǎng)大，這一點(diǎn)，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這……這不可能……這都是別人胡說的……”

劉弗陵噙著笑，有些愛恨交加地看著他，輕聲說：“你爹因?yàn)槿蠲钜舨蛔饗D德，將她冷落了起來，同時(shí)也冷落了她的同胞哥哥阮兵。阮家是貧困小農(nóng)，沒了燕家的支持，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阮兵無路可走，就投靠到了兵部宋大人的門下。就在今年年初，他告訴了宋大人一件秘密，你，不是燕懷德的親生兒子，甚至，阮妙音也不是你的生身母親。”

冬奴已經(jīng)呆住了，他腦子里有些懵住，身上披的薄衫脫落下來，露出了雪色的中衣，他看著劉弗陵，問：“那……那我……”

他是誰的孩子，從哪里來？

“你是誰的孩子？”劉弗陵緩緩傾下身來，他用子指摩挲著冬奴的臉頰，啞聲問：“是啊，我也想問，你到底是誰的孩子？”

第六十一章燕往何處

他松手，冬奴就癱倒了地上，齊弗陵站直了身體，緩緩朝外頭走去。陳建趕緊爬起來，跑到門口撐起了傘。劉弗陵走到門前，說：“你再好好想想吧，要不要入宮，我都不難為你?！?/br>
桃良紅著眼睛爬過去，爬到冬奴身邊，小聲叫道：“少爺……”

冬奴有些發(fā)呆，問：“他是騙我的，我不是燕家的孩子，那我是誰的孩子……”他說著就爬了起來，桃良急忙拉住他，急聲問：“少爺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問老夫人，看劉弗陵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

“少爺三思，萬一這事老夫人也不知道呢？”桃良著急地說：“剛才皇上不是說阮妙音么，我知道她還在后園子里頭，咱們?nèi)査蹅內(nèi)査?！?/br>
冬奴是一刻也等不了了，桃良撐著傘陪他去了后園子，外頭的雨更大了一些，她小心翼翼地瞧了冬奴一眼，問：“少爺，要是皇上說的是真的，少爺要怎么辦？”

怎么辦？冬奴停下了腳步，立在門前呆呆地站著，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辦，可是他還是推開了院子的門，立在廊檐下頭，說：“我只想知道……”他紅著眼看了一眼桃良，說：“你在這里候著，我自己進(jìn)去?！?/br>
桃良將傘交到他手里，自己一個(gè)人站在廊檐下頭。冬奴一個(gè)人走過照壁，走一屋子前頭，傘上的雨水一滴滴落下來，掉在地上，濺起細(xì)碎的水花，打濕了他的靴子。他收了傘，突然再也沒有勇氣再入前邁動(dòng)一步。他悄悄在廊下的木板上坐了下來，偷偷拉開門窗的一角，結(jié)果就看見一個(gè)婦人坐在工巧的青灰色帷屏之后，露出一只精美的灰色衣袖。這個(gè)曾對(duì)他自稱母親的婦人與他而言，永遠(yuǎn)都只是這樣的一個(gè)身影而已，可望而不可及。冬奴呆呆的，心里忽然覺得有些溫?zé)岬臇|西要涌出來，酸酸漲漲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他趴在窗戶底下，輕輕抿了抿嘴唇，淚珠子就掉了下來，自己擦了擦，靠著窗戶坐了下來。

外頭的雨很大，里頭的婦人仿佛是在念著經(jīng)，他坐在廊下，不知道該怎么辦。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桃良突然冒著雨跑了過來，看見他在廊下站著，小聲說：“少爺還沒進(jìn)去么？”

冬奴站起來，拿起傘，說：“我……我不想問她了，我……”

“既然來了，為什么不問，不問的話，少爺心里總是有個(gè)疙瘩，倒不如問個(gè)明白，死也死個(gè)痛快！少爺跟我來！”桃良說著不由他反悔，就拉著他走到了門前，大聲問：“阮夫人在么？”

里頭有人應(yīng)了一聲，門便被人拉開了，阮妙音一身佛衣，靜靜地看著她，神色有些憔悴，只在看到冬奴的時(shí)候微微愣了一下，急忙將房門完全打開，叫道：“少……少爺……”

冬奴從桃良身后走出來，問：“我……我能進(jìn)去么？”

“哦……快進(jìn)來，快進(jìn)來?！比蠲钜粲行┦肿銦o措，手里捏著佛珠，將他們請(qǐng)進(jìn)了屋子里頭。屋子里的擺設(shè)很清凈，只有一個(gè)屏風(fēng)而已。她張羅著要去倒茶，冬奴卻一把拉住她，桃良躬身輕聲說：“我家少爺有幾個(gè)問題想問問夫人，請(qǐng)夫人如實(shí)回答他?！?/br>
桃良說罷，便退了出去，坐在廊下將屋門合上。冬奴在地上坐下來，說：“我有一件事，想問你……去歲老夫人壽宴的時(shí)候，你碰見我，沖著我叫……叫兒子……為什么，我是你的兒子么？”

阮妙音紅了眼眶，有些動(dòng)容地看著他，低下頭說：“我那天……是犯了病，才認(rèn)錯(cuò)了人，這些都是些胡言亂語，少爺身份尊貴，怎么會(huì)理會(huì)這些謠……”

“可是剛才皇上來了，說我不是我爹娘的孩子，不是燕家的骨rou。”

阮妙音頓時(shí)變了臉色，冬奴靜靜看著她，問：“是真的么，皇上說的……是真的么，我，不是燕家的骨rou么，他說……我也不是你的孩子，是你抱養(yǎng)的……是真的么？”

阮妙音呆呆看著他，眼淚便落了下來，冬奴有些哽咽，握緊了拳頭，突然伏下身來，將額頭碰到地上，說：“請(qǐng)您告訴我，皇上說的都是真的么，那我又是誰的孩子，我的父母是誰，我的家又在哪里？”

阮妙音慌亂地抹了淚，別過臉去說：“少爺，這些都是謠言，我和少爺什么關(guān)系也沒有……”

“皇上說你的同胞哥阮兵說的……”

阮妙音倏地轉(zhuǎn)過臉來，看著抬頭注視著她的冬奴。冬奴的喉嚨微微攢動(dòng)，說：“您告訴我實(shí)施，事已至此，我只想知道我的身世?！?/br>
阮妙音手里的佛珠掉在了地上，淚珠子從她臉頰上掉下來，外頭的雨聲很急，她沉默了一會(huì)，緩緩說道：“這些陳年往事，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huì)再提了，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她將地上的佛珠又拿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