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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在那里輕輕地唱說:“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道,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他還放下子里的皮影,扒著圍屏露出頭來,烏黑的眼珠子微微地轉動,像盛著滿滿的燭光一樣瞧著他,低聲說:“我給你唱的,你可都要記得?!?/br>他睜開眼睛,怔怔瞧著朝生在臺上咿呀吟唱,突然觸動了心里頭最柔軟的那一根線,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他們也曾雙雙掩藏在圍屏后頭,影子映在圍屏上,一個人抱著另一個人,親吻纏綿,像永世相好的情人。朝生依舊在臺上幽幽地唱,聲調凄美,身姿委婉,頭上的珠翠在燈籠下頭閃著光,濃妝艷抹的一張臉,當真是一個花容月貌的小美人兒。他不是他的冬奴。他忽然覺得有些傷心,嗓子里澀澀的,心里有些疼。他不是冬奴,冬奴性子傲,只肯唱小生。第六章情非得已趙管家在一旁陪著,本來是極輕松的差事兒,卻驚出了他一身的汗。那戲臺子上唱的那樣好,眾人叫好聲不斷,他也顧不得聽了,只見石堅一杯一杯地往嘴里頭灌酒,又不敢十分地勸,緊張地子心都冒出汗來。眼看著宴會就要結束了,石堅突然發(fā)了話,醉醺醺地說:“把那個戴面具的戲子給我留下?!?/br>朝生本就是趙管家心里的一根刺,他找明月頂替的事情,原來還想著就這樣蒙混過去了呢,這下子石堅要留下朝生,真是把他嚇了一跳。可是主子的吩咐,他怎么敢不聽,只好趕緊叫來了身旁的小廝,說:“快,跟班主說一聲,就說主子的意思,叫朝生留一晚再走?!?/br>那小廝慌里慌張地去了,趕到了后臺子那里,卻見那個孫少爺正在那里鬧事,說什么也要見朝生一面,班主叫幾個年輕男人攔著他,正在一旁陪著笑臉勸阻。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看見朝生已經卸了妝,戴著面具躲在一個角落里,旁邊還有春生護著他。那個孫少爺掙扎得衣衫都亂了,大聲叫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跟朝生說兩句話?!?/br>畢竟是在石府里頭,這么一直鬧下去也不是個事兒,班主只好教人放開了他,警告說:“你可說了,只是說兩句話,不準動手動腳的,要不然我們也不怕你,有都督大人給我們做主呢?!?/br>孫青吸了一口氣,朝角落里走了過去,朝生緊張地抓住了春生的衣袖,說:“你要跟我說什么,你也覺得我像旁的人么?”孫青靜靜地瞧了他好一會兒,有說道:“我問你一件事,你老實告訴我。”“你說吧?!?/br>“你認識我么?”“不認識?!背鷵u了搖頭,又問:“那你呢,你認識我么?”孫青卻沒有回答他,只是緊緊地盯著他,又問:“那你今天開戲前跳的那支舞,是誰教你的?”“沒有人教我,是我自己編的?!?/br>孫青笑了出來,說:“這支舞我以前就見過,是這府里的舅少爺燕來跳的,雖然跟你的不完全一樣,可是都是一個路子,這個你怎么解釋?”朝生愣了一下,說:“我能怎么解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釋,反正我不是他……”他想,他要是燕少爺就好了,高高在上的,長的又那么美貌。孫青又走近了兩步,死死地盯著他,說:“你是不是恨都督大人沒有救你,所以你才故意要這樣做的?”“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背愕搅舜荷谋澈螅f:“你別再纏著我了,我叫陳朝生,只是個小戲子?!?/br>他的樣子那樣害怕,好像他是洪水猛獸一樣。孫青也疑惑了起來,在他的印象里頭,冬奴是那么的不可一世,從來不曾真正地將他放在眼里,總是高傲的,倔強的,盡管有時候屈服了,眼神里頭也是那樣的不甘,散發(fā)著一種高高在上的風采,那樣惱人的,又叫人愛戀的風采。他不再逼著他,只是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神來,問:“你說,你叫朝生,對么?”朝生點了點頭,孫青說:“你記著我,以后我去你們戲班子找你?!?/br>他說罷便走了出去,朝生長吁了一口氣,從春生背后走了出來,說:“嚇死我了。”大家都跟著松了一口氣,倒不是怕孫青家大業(yè)大惹不起,而是不敢在石府里頭鬧了亂子。一伙人收拾著準備回去,班主笑盈盈地說:“這一回朝生可火了,咱們就等著人家上門邀戲吧?!?/br>他剛說完了話,一旁守著的那個小廝就跑過來了,看了朝生一眼,又扭頭對班主說:“我們主子的意思,今兒晚上,朝生可能走不成了?!?/br>朝生大吃了一驚,心里頭忤忤直跳,班主也吃驚不小,看了朝生一眼,卻看不出他究竟是愿意還是不愿意,只好對那個小廝說:“這個要問問朝生的意思。”朝生愣愣的,春生打了他一下,說:“班主問你呢,你怎么打算?”朝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緊張還是喜悅了,他以為石堅看見了他的容貌之后,就再也不愿意見他了呢??墒撬钟X得很害怕,不知道留下來究竟會發(fā)生什么事情。班主看見他為難而迷茫的神色,扭頭對那個小廝說:“麻煩跟趙管家說一聲,朝生今天恐怕……”“我愿意留下來!”朝生突然滿臉通紅,說:“我……我愿意留下來一天。”他的話音一落,便有人偷偷笑了出來,自然是那種有些不屑的,嘲笑的笑聲。一個戲子,尤其是一個唱小旦的戲子被客人留下來,通常無非是為了那種事,這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們只是等著看朝生的笑話,畢竟他的容貌在那里擺著,沒有人相信他們的都督大人會喜歡這樣的一個丑八怪。朝生紅著臉跟著那個小廝往中院里頭走,這石府里頭的一草一木對他而言都是很新奇而神秘的,他驚恐而急切地往四周偷偷地看著,不一會兒就被帶到了一處廂房里頭。他進了門,卻見里頭擺著一個水桶,里頭還冒著熱氣。他剛進了屋子,那小廝就在外頭把門給關上了,他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屋子里頭,心想,這是叫自己洗澡的么?他隱隱約約猜到把他帶到這里的原因,可是卻不能夠相信,不相信他們的都督大人會看上他這樣一個人,尤其是在看了他的容貌之后。他站在那里猶豫了一會兒,只能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他終于還是脫光了自己的衣裳,爬進了木桶里面。他已經好久沒以后洗過這樣舒服的澡了,他想到自己可能會面對的事情,耳根子就紅透了,心里緊張,害怕,竟然還帶著一種不知道羞恥的期待與興奮。他將自己仔仔細細地洗了一遍,洗好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新的衣服穿。他在浴桶里頭看了一圈,才看見不遠處的架子上掛著一套嶄新的衣裳,剛剛站起來,就聽見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