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覺得日子熬不下去的時候，開心快樂想要跟人分享的時候，甚至是路邊的一株小花，天上的一朵云，他都會第一個想到徐鳴遠(yuǎn)。

這個男人給他帶來了太多太多的回憶，以至于分隔了許久，他還不能完全把徐鳴遠(yuǎn)從他腦子里剝離出去。

“我|cao|你大爺。”

周鶴青拉開辦公室的大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離開衡遠(yuǎn)大廈不過四點半，還不到下班時間，街上行人二三，多是些沒有課或者逃課了的學(xué)生黨，三三兩兩抱在一起，嘻嘻哈哈從他身邊經(jīng)過。

周鶴青靠在路邊一家成衣店旁抽煙，與其說是抽煙，倒不如說是等待煙絲燃盡更為貼切。他并無旁的動作，只是雙眼直愣愣地盯著面前電線桿上的牛皮癬，上面寫著——小額貸款無抵押，請撥打以下電話131XXXXXXXX。

他看了很久，目光來來去去，風(fēng)把未貼合嚴(yán)密的紙張一角吹得嘩嘩響，他便也跟著將目光起起伏伏。終于那猩紅的煙蒂快要燃盡了，積累得冗長的一段煙灰掉在他手上，燙得他渾身一個機靈，忙不迭把煙頭換到左手上拿著，右手甩了甩，裝作要扔煙頭的樣子往那小廣告邊上走去。

而事實上，他也只來得及扔煙頭而已。

事情發(fā)生得太過突然，就在他指尖撫到小廣告上的那一刻，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一位環(huán)衛(wèi)阿姨眼明手快地左手拿濕刷子往小廣告上一刷，右手持鏟刀飛快一鏟，那厚厚一沓不知道貼了幾摞復(fù)了幾層的紙就落了一塊下來。

周鶴青尷尬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才好，撫著紙的手往后一揚順勢落在自己后腦勺上抓了抓，一邊嘆氣一邊目不斜視地往前走，活像一個藏滿了心事的憂愁青年。只有揣在衣兜里的手顫抖著，指尖上下翻飛，薄薄的小紙條時不時被他揉成團(tuán)又輕輕展開。

他過了馬路，小跑幾步，進(jìn)了一家小飯館打包一份清蒸魚和皮蛋瘦rou粥，才往醫(yī)院走去。等走到醫(yī)院住院部已經(jīng)臨近七點了，大廳里行色匆匆，來來往往的都是給病人送飯的家屬，提著拎著保溫飯盒在電梯門口井然有序站老長一條隊，只不過大家的面色都不太好，等前面一小波人進(jìn)了電梯，才沉默著如同搖擺的企鵝徐徐向前推進(jìn)。

雙數(shù)樓層的走這邊，單數(shù)樓層的往這邊，快快快，這還有幾個空位還能上。

每到這時，周鶴青都想笑。

短短幾天，他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像一場夢，荒誕、戲劇，哪哪都不真實，卻又殺他一個措手不及逼得他不得不面對。

前面偶然因為插隊問題兩撥人起了爭持，排在后面的人探頭探腦，似乎終于在這死氣沉沉的人生里找到了一丁點的樂趣與盼頭，個個翹首著期盼著，似乎也同樣要把自己的傷心難過宣泄出去。一直到保安請兩隊人出了隊伍，后面的人才窸窸窣窣地趕上了。

周鶴青護(hù)著飯盒，小心的在擁擠的電梯里撐出一小塊地，他整個人都猶如失了魂一般。

糟透了，他想，不論是失戀還是借不到錢，亦或是母親生病了，自己有可能沒有辦法完成學(xué)業(yè)，每一個、每一個都糟透了。

2.

電梯門“?！钡匾宦曉?3樓開了，周鶴青抱著飯盒隨人流走了出去，剛路過護(hù)士站便被小護(hù)士叫住了：“誒，你是85床的陪護(hù)吧，今天的清單已經(jīng)下來了啊，等會記得繳費，不然明天我們沒法配藥?！?/br>
直到這時，周鶴青才像是被人喊醒了一樣，他揉揉酸脹的眼睛，騰出一手來接過清單：“謝謝啊，護(hù)士小姐?！?/br>
住院部總是散發(fā)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氣味，說不清是藥還是別的什么，那味道頗大，一個勁地往鼻孔里鉆，嗅得人腦仁疼。踏進(jìn)23樓，周鶴青就覺得自己喘不上氣，倒不是他刻意憋著不呼吸，而是那種壓抑的沉甸甸的東西堵上來，堵得他喉嚨發(fā)痛發(fā)干，連帶著胃部灼燒感一陣陣襲來，即使是細(xì)長平整的走廊也叫人難以忍受。

“小周來啦，給你媽送飯??？”

“是啊，阿姨。阿姨您吃了嗎？”

“沒有呢，張護(hù)給我下樓買去了，估計快上來了。”

“誒，那好的阿姨，那我就先給我媽送去了啊?！?/br>
“去吧去吧，真是個孝順孩子，哪像我兒子，看都不來看我一眼，哎……”

周鶴青仿若沒有聽到他母親病友的最后一句話，一路好涵養(yǎng)地四處點頭微笑著，徑直走向他母親的病床。倒不是他真那么孝順，一日三餐非要把飯送到他媽的床前，而是他實在是沒有錢負(fù)擔(dān)起請一位護(hù)工的價錢，哪怕是一天。

周母下午做了一次透析，大抵是過程比較痛苦，這會兒即便是躺在床上也難耐得眉頭緊鎖，唇間發(fā)出細(xì)小的微弱的痛呼。

鶴青在床前站了一會，他努力深呼吸以保持氣息的平穩(wěn)與冷靜。

“媽，”他把飯盒放在床邊，輕聲叫道：“起來吃飯了，我買的皮蛋瘦rou粥和你喜歡的清蒸魚。”

“鶴青來啦……”周母睜開眼睛，掙扎著坐起來，“累了吧，我都說不要次次送了，你就早上一齊全送過來，或者我自己下去買，要張護(hù)幫我?guī)б环菀残邪　?/br>
“行了，媽，最近學(xué)期末，也沒我多少事，再說了早上送的，到晚上那還新鮮嗎？”他放下飯盒跑到病床尾端把床搖起來，搖成一個合適的角度，又跑回來打開飯盒，拿了一雙筷子挑魚刺。

“你吃了嗎？”周母接過粥喝了兩口，她生著病又剛做完透析，并沒有多大胃口，但不能拂了兒子的一片孝心，勉強往嘴里塞，“mama吃不完，你也吃?！?/br>
鶴青把剔好的魚rou沾了點醬汁放進(jìn)母親的碗里，“你吃吧，我在學(xué)校吃了才過來的?！?/br>
周母象征性地吃了幾口，實在是吃不下了，放下了碗筷。

鶴青收拾好以后，又把床放下去，“不吃就不吃了吧，等會你肚子餓了喊我一聲，我拿去熱熱。”他給母親掖好被角，坐在旁邊說了幾句話，見母親倦意上涌，輕聲寬慰道：“睡吧?！?/br>
等到母親睡著以后，周鶴青才站起來去值班室找醫(yī)生詢問當(dāng)天的情況，又跑到樓下繳費，再回來向護(hù)士確認(rèn)明天的藥劑和進(jìn)程。等到全部忙完的時候，已經(jīng)約莫快九點，他坐在椅子上愣神，有點不知道接下去該做些什么，可是竟閑不住，老想著再做點什么。他看見放涼了的粥和魚，想著待會護(hù)士查房母親醒了該餓了，又抱著飯盒匆匆往茶水間走。

熱飯的人很多，微波爐亮起暖黃色的光，旋轉(zhuǎn)著的各式各樣的飯盒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饑餓感排山倒海般涌向了他。周鶴青直到這時才驚覺自己是餓的，只是早上吃了四個包子，中午還沒來得及吃飯就跑到徐鳴遠(yuǎn)辦公室等他，再一直到現(xiàn)在，難怪他總覺得胃疼。

與其說他沒時間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