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周老師的導(dǎo)師人很好的，經(jīng)常給他們開小灶，他們研究室應(yīng)該吃得很好?！?/br>
最后問了問周鶴青在學(xué)校里有沒有女孩子找他什么的。

閃亮心道，那應(yīng)該是沒有的，要是他敢，我就……我就一哭二鬧三上吊。

他虛偽道：“好像沒有，周老師向來以學(xué)術(shù)為重，可能并沒有這方面的打算，再說他都那么大的人了，阿姨您就別cao心啦?！?/br>
他們聊了會，閃亮把熱茶喝完站起身來，“阿姨，我學(xué)校真有事，我下次再來看您?！彼f完長腿一邁，低著頭慌慌張張往外走，好似后面是只兇獸。

出了單元樓的徐閃亮就像是xiele氣的河豚，連虛張聲勢的力氣都沒有，靠在墻上，紅著臉長舒一口氣。從小到大，他實(shí)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同長輩相處，特別是年齡跟他媽差不多大的中年婦女。說話一不小心就會畏畏縮縮，再者磕巴個不停，漲紅著一張臉非要逼自己拿出勇氣。

勇氣耗光了，他也就只能落荒而逃了。

徐閃亮站起來，調(diào)整了下鴨舌帽的位置，回想自己剛才的談吐和行為，覺得還是能給自己打滿分的，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走到半路上，他猶豫了會，又嘆了口氣，脫下帽子隨手耙了耙頭發(fā)，臉上又露出那副慣常的不屑的表情，攔車直往學(xué)校東門去了。

23.

那時候天還是亮的，秋風(fēng)卷落一席枯葉，打著旋兒從腳邊刮過，一腳踩下去，滿是清脆聲響。周鶴青被導(dǎo)師趕出辦公室，也不太想回到研究室里去，那里邊都是同門，說來說去都是學(xué)校里發(fā)生的事。近來能有什么大事？不就是公派留學(xué)嗎？他懶得再聽，索性收拾東西回家去看mama。

他去菜市場買了些青菜和雞蛋，又拿了兩番茄，大大小小提著打開家門，一眼就瞧見客廳茶幾上擺著的瓶瓶罐罐。周母聽見開門聲響，忙走出來，“喲，是兒子回來啦?！彼哌^來接下鶴青手里的東西，“剛好你回來了，不然我還不知道這湯怎么辦呢？”

“湯？什么湯？”周鶴青問。

“喏，在桌上你自己看，還用保溫桶提過來的，還是熱的，你嘗嘗？我給你拿個碗？”周母走進(jìn)廚房，“下午來了個年輕人，說是你的學(xué)生，因為你太忙托他過來看看?！?/br>
“是個男孩子，人長得秀氣，心地也好，還陪我說話，不過吧，這湯你說我也不能喝啊，幸好你來了，不然可就浪費(fèi)了?！?/br>
周鶴青聽見有人來看他媽，還以為是姜山，覺得這朋友真是沒白交，等聽到“秀氣”，便知道和姜山八竿子打不著。他琢磨著可能是徐閃亮，但一想到徐閃亮滿臉桀驁不馴和一頭金燦燦的黃毛，也覺得和秀氣善良沒什么關(guān)系。

他接過碗勺，慢慢喝了一口。

可是除了徐閃亮，他還真想不出有什么別的人了。

一直到天黑，徐閃亮都沒有發(fā)來慣例消息——問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他在租屋里陪母親吃完飯，洗了碗筷，同母親說了會話看了看電視，把剩下的參雞湯放在自行車簍子里，腳一蹬回了徐閃亮的公寓。

他回去的時候，公寓還黑著，院門口燈影一幢，就這么遠(yuǎn)遠(yuǎn)看著，竟讓他這漂泊無依的人有一種“家”的溫暖。

四下寂靜無聲，周鶴青開了廚房的燈，把參雞湯放進(jìn)冰箱，他洗漱完畢，無所事事，調(diào)了一盞小夜燈，歪倒在懶人沙發(fā)上看書。說是看書，但基本上也沒看進(jìn)去多少，每隔幾秒就偏過頭去看一眼手機(jī)，他雖不肯承認(rèn)，但心里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在意的。

到了最后，他索性扔掉書本，給自己挑了部電影。

也許是人生太寂寞，自己陪自己玩的時間比較多，徐閃亮很懂得生活情趣。他在落地窗旁裝了一架投影儀，窗簾合攏燈光調(diào)暗，直接把電影投放在雪白的墻壁上，就是一個小型的私人影院。

他挑挑選選半天，終究沒能抵擋住內(nèi)心的失落，選了一部美國的溫情片。大片大片的草皮夾雜著不知名的小花，男孩在奔跑，教堂的鐘聲響起，神父開始禱告。戰(zhàn)爭給人們帶來傷痛，卻不曾叫人放棄過希望。

長長的鏡頭，緩慢的音樂，暗沉的電影配色如流水般從他身上流淌過去，即使是遙遠(yuǎn)天邊懸掛著的一輪紅日，也同樣叫人昏昏欲睡。

不去想候補(bǔ)名單里會有誰，不去想得罪導(dǎo)師今后該怎么辦，甚至是沒有完成的論文、課題、研究報告，醫(yī)院的繳費(fèi)清單，母親的病情進(jìn)展，通通都不去想。他只想靜靜地窩在這么個不需要他擔(dān)驚受怕的地方，享受片刻的寧靜。

約莫到了十一點(diǎn)，周鶴青聽到樓下輕微響動，正是閃亮躡手躡腳走上來。

閃亮到公寓樓底下的時候，瞧了眼屋內(nèi)沒亮燈，以為周鶴青要么睡了要么還在工作室，就放心大膽走進(jìn)來。沒想到走到二樓有亮光，才發(fā)現(xiàn)周鶴青躺在地毯上看電影，嚇得立即一個急轉(zhuǎn)身，沒給自己絆到樓底下去，堪堪扶住樓梯扶手，就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周鶴青把電影按了暫停，開了隔間的燈，冷淡道：“站住?！?/br>
徐閃亮便知躲不過，他拒絕不了周鶴青下達(dá)的任何指令，干脆一閉眼一跺腳蹭過來求饒道：“周老師，你別生氣，我真的不是故意去打架的，我真的是去勸架的?！?/br>
他左眼不知被誰揍了一拳，亦或是幾拳，腫得老高還伴有烏青，手掌蹭破了皮，胳膊劃了道口子，除此以外都是些細(xì)小的傷口。身上布滿灰塵泥土，狼狽的樣子不像是打架，倒更像是在地上滾了幾圈。

他結(jié)結(jié)巴巴解釋道：“就，他們打的時候，我過去拉架，不小心被打了一拳，從小山坡上滾下去了……”他跪在周鶴青旁邊，用尚且完好的右眼真誠地看向周鶴青：“我真的沒打架?！?/br>
周鶴青：“……”

周鶴青：“那你勸架成功了？”

徐閃亮抿著嘴，支支吾吾道：“后來他們看我滾下去了，跑下來救我就沒再打了……”

周鶴青感嘆：“那你還真是個英雄啊?！彼f完，拿起遙控按了播放，一副打定主意不準(zhǔn)備再理徐閃亮的樣子。

徐閃亮嘆了口氣，沒再說話，站起來拿了衣物去洗澡，淺色地毯上出現(xiàn)兩個清晰的膝蓋印。他在衛(wèi)生間里洗了很久，把自己個泡進(jìn)浴缸里，熱氣一熏身上又疼，就忍不住眼巴巴掉下眼淚來。他心里又怨又氣，怨趙東非得打架、氣自己心慈手軟。明明知道周鶴青不喜歡他惹麻煩，甚至不太喜歡他，卻偏偏總是做出令對方反感的事情來。

今天周老師喜歡上他了嗎？

今天周老師也不會喜歡他。

他委屈巴巴泡了半個多鐘頭，把頭發(fā)縫里的灰都洗凈，皮膚都泡皺了才出來。

等他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瞧見周鶴青腿邊放了個醫(yī)藥箱，而地毯上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