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這不，派他弟弟來就行了。”

連帶著，把徐閃亮敬的那份孝心也要分徐鳴遠一半。

他看起來比上次見面又老了一些，藍白條紋的病人服穿在身上顯得人愈發(fā)瘦削，手腕上纏了一圈藍色的帶子，上面寫著病人的名字，性別，年齡。手背上青筋凸起，留置針頭靜靜地向身體內部輸送養(yǎng)料和藥品。窗簾拉得半開，黃昏的光線從遠處照射進來，他爸爸就那么孤獨的躺在床上。

閃亮站在門口抿著嘴沒有說話。

徐父戴著氧氣面罩，從門上小窗看見他小兒子，便招招手喚他過去：“你來啦？”

徐閃亮點點頭，拉開椅子坐下，問他爸爸：“爸，你感覺怎么樣？”

徐父答：“還行，死不了。”

父子倆就笑起來，便再無話。

閃亮沉默著，兩手撐在椅面上，用手指摩挲嵌在底下的螺絲釘，腳尖輕點地面，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咔噠聲。

片刻后，徐父道：“你走吧?！?/br>
閃亮腳尖一頓，“嗯”了一聲，站起身來走了。臨到門口，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轉過頭去問他爸：“爸，你后悔么？后悔生了我？”

徐父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徐閃亮便答：“我知道了，爸爸再見?！?/br>
然而一直到了晚上，閃亮都沒有回去，事實上，等到他再次回到小公寓樓，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后了。

周鶴青從母親租屋回來，一眼就瞧見公寓樓門口坐了個毛茸茸的粉色大腦袋，手里抱著一袋貓糧，摳出來幾顆握在手上逗路過的流浪貓。聽見聲響，他把貓糧放在地上，站起來拍拍屁股朝周鶴青笑：“小周老師，你回來啦，我忘記拿鑰匙了?！比ㄘ堅谒澩壬喜淞瞬?，喵了一聲乖乖坐下吃貓糧。

“你父親……”

閃亮嘿嘿笑道：“我爸沒什么事，老毛病了，再說了，我家那么有錢，啥病治不好啊?！?/br>
這話真是怎么聽怎么欠揍。

周鶴青轉身去開門。

徐閃亮好像意識到自己哪里說錯了話，連忙跟在周鶴青身后道：“不好意思啊小周老師，我不是故意的，那什么，你母親的病我一定會想辦法的?！毕朕k法，能想什么辦法，等不到合適的腎源，就是有再多的錢都沒用處，他的配型不太樂觀，但到最后如果實在沒辦法，也只能用他的了。

周鶴青沒太在意。

徐閃亮似乎是想努力挽救點什么，還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并試圖轉移話題：“今年冬天好冷啊，我想做幾個貓窩放在小區(qū)里，但是又怕被人扔了，或者天氣不好雨水打濕了怎么辦?！?/br>
周鶴青進廚房開始清理買回來的菜，“你都抓回來養(yǎng)不就行了？”

“……”徐閃亮支支吾吾道：“我不行，我……”他似乎還想說點什么，但周鶴青已經沒有耐心聽了：“我說你怎么這么磨嘰?！笨諝庵狭艘凰?，片刻后周鶴青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太好，抬頭看了一眼閃亮，這小傻子臉漲的通紅，眼睛也紅了一圈，正不知所措地望向地面。

周鶴青深吸一口氣，淡道：“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沒有辦法養(yǎng)，你可以將他們抓起來絕育或是別的什么，然后幫他們找領養(yǎng)。”他一邊說著又去摘菜葉，洗番茄，手頭上非得干點什么才能緩解內心的不安和焦慮。

“誒，誒，是?！遍W亮吸吸鼻子：“我明個就去試試，找家醫(yī)院看看能不能寄養(yǎng)……”他不好意思揉眼睛，就往后退：“我剛摸了貓的，我去洗手?！本鸵涣餆熍芰恕?/br>
不知道他洗手洗到哪里去了，周鶴青擺放好餐具坐在餐椅上有些恍惚。

西紅柿雞蛋湯，茭白炒rou絲，清炒上海青，糖醋里脊……干煸雞翅膀。

標準的四菜一湯。

他伸著脖子朝二樓喊了一聲，就聽見頭上叮叮當當一陣亂響，閃亮疊聲應道：“來了來了?！本蛷亩桥芟聛?。他換了身干凈的衣裳，頭發(fā)上還殘留著水汽，看見干煸雞翅膀的時候眼睛都亮了，仿佛已經完全忘記了方才的不愉快，雙手合十道：“謝謝小周老師?！本痛罂於漕U起來。

周鶴青見他沒再作妖，松了口氣，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距離上次兩個人面對面好好吃飯，明明是前不久才發(fā)生的事，卻偏偏叫人感覺過去了很長時間，恍如隔世。

小周老師應該開始有點喜歡自己了吧。

徐閃亮往旁邊吐了塊雞骨頭，開始說服自己。

你看啊，我先前說話沒頭沒腦惹著了他，他非但沒生氣，還幫我提供了解決辦法，甚至我一個星期前告訴他我想吃干煸雞翅膀，你看，他今天就幫我做了。哇，他是不是怕我難過，為了哄我才給做的啊。這還叫他不喜歡我？更何況，上次在溫泉山莊，他也沒跟徐鳴遠跑了，反而還幫我……幫我……

這說明自己還是很有魅力的嘛，要不，今天晚上再接再勵？

他嗦著雞翅膀，一會臉紅一會傻笑。

周鶴青：“……”

“咳?！遍W亮咳了一聲，咬著筷子想了會開口問道：“小周老師，馬上圣誕節(jié)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嗎？”

圣誕節(jié)……周鶴青搖搖頭，“沒有。”

“那我們出去玩？”

還是搖頭。

像是為了不拂了閃亮的好意，周鶴青斟酌道：“這種節(jié)日不都是為了哄小孩子的嗎？或者商家為了促進消費搞些宣傳打折活動。我沒什么興趣?！?/br>
閃亮：“……”

閃亮吃癟，吃飯都有些不開心，拿筷子戳米飯。周鶴青見他這樣，又有些不忍：“你以前都是怎么過圣誕節(jié)的？”

以前怎么過的？

徐閃亮絞盡腦汁，好像去年是在酒吧喝酒喝到吐，前年……也是喝酒，大前年……還是喝酒……大大前年，哦，在那之前就沒過過圣誕節(jié)了。

小的時候，是從圖書和電視節(jié)目上知道的，圣誕節(jié)前夜，只要在床頭掛上襪子，圣誕老爺爺就會從煙囪里跳進來，給聽話的小孩子送上滿滿的禮物。他的臥室沒有煙囪，所以臨睡前是不關窗戶的，以免圣誕老爺爺找不到進來的路。他甚至會在桌上擺上一盆水果，想著就算自己達不到圣誕老爺爺對于“聽話”小孩的標準，但是麋鹿趕了那么久的路，累了渴了，聞到他這里有食物的香味，自己個跑過來，然后圣誕老爺爺發(fā)現(xiàn)這里有一個這么聽話的小孩，可憐他送他個禮物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的嘛……更何況，他還那么的聽話。聽mama的話，聽爸爸的話，聽哥哥的話，聽家政阿姨的話。

他甚至因為緊張而整宿整宿的睡不著，一會想著見到圣誕老人要跟他說什么，一會想著能不能和麋鹿玩一會。要是不睡著的話，圣誕老人不來了怎么辦？不會的，他那么乖，圣誕老人一定會聽見他的心愿的。

每一次他信心滿滿的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