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了他們，他的生活才活絡(luò)起來，像大多數(shù)男人那樣，所有的忙碌，都是為了妻兒打拼，每天不厭其煩地敷衍應(yīng)酬，不過是為了回去時遠(yuǎn)遠(yuǎn)看到的一盞燈，和夜深人靜時身邊溫軟的陪伴……

    是他貪心了。

    他拿起桌上那張B超照片。

    自身經(jīng)歷讓他在某些觀念上異于常人，他從沒考慮過下一代的事，可他現(xiàn)在卻時常想象著這世上有一個小男孩，繼承了自己的相貌和才智，舉手投足間都和自己神似。

    或者一個小女孩，像她一樣，乖乖巧巧，偶爾也會有點(diǎn)擰脾氣。

    最好是同時繼承他們兩人的特質(zhì)，適當(dāng)中和，腦子靈活一點(diǎn)，執(zhí)念少一點(diǎn)，活得簡單快樂些……

    想到這里，他放下照片，抬手遮住臉。

    深深地吸了下鼻子。

    是他貪心了嗎？

    他要的多嗎？

    不行。程彧霍地起身，拿起手機(jī)和車鑰匙就往出走，他得去問問她，她到底怎么想的，她日日看書堅持不懈地學(xué)本事，一心謀劃著自己的將來，他以為她頂多狠下心把孩子丟下自己走，可現(xiàn)在他忽然意識到，她分明是要帶著孩子一起奔向新生活，唯獨(dú)撇下他。

    那他成了什么？他又是用心又是賣力，最后竟淪落成個免費(fèi)精/子庫？

    程彧只覺得周身血液往頭上涌來，一晚上的冷靜思考頃刻被淹沒，去他媽的冷靜，他傷得起這心，也丟不起這人！

    電梯一路下行，充斥在腦際的熱血漸漸退去，程彧在光可鑒人的電梯壁上看到自己的臉，雖然略有憔悴，但眼里卻閃著生動的光。

    到了一層，穿過空曠的大廳往出走時，休息區(qū)的座椅上竟忽地站起一個人。

    程彧不由駐足。

    女人穿著黑色束腰長大衣，烏發(fā)披肩，面色微白，朝著他一步步走來。

    “就知道你還在這，電話也打不通，等了你將近半小時?！?/br>
    程彧微微皺眉，“你怎么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12點(diǎn)。

    ☆、48

    重新回到辦公室,秘書昨晚就被打發(fā)走了,程彧倒了一杯水給羅颯，然后坐到對面沙發(fā)上。

    “他們剛開的會,討論要成立專案組,深入調(diào)查啟程的問題……”

    羅颯這幾日回老宅陪父親，昨晚無意中聽到他在書房接電話，聽到“啟程”字眼時便留了心,等父親睡著后她偷了鑰匙去書房，從他抽屜里找到一份文件,上面列舉了啟程集團(tuán)涉嫌走私，以及程彧本人涉嫌殺人和賄/賂政府官員等罪狀。

    她震驚無比,用半晚上的時間消化了這一事實，今天一早就聯(lián)絡(luò)自己在市委工作的朋友,因為工作性質(zhì)和父親的關(guān)系，她在體制內(nèi)也積累了不可小覷的人脈資源，對方告訴她今晚市委就要召開會議，專門討論這個。她等了一晚，得到消息后，立即來找程彧。

    程彧面色平靜地聽她說完，問：“嚇到你了吧？”

    羅颯仍抱有一線希望地問：“這些，都是真的嗎？”

    程彧點(diǎn)頭。

    嘴角略帶嘲諷道：“沒錯，坐在你面前的就是個走私販，殺人犯……”

    “別這樣說，”羅颯打斷他，“我知道你是不得已。”

    “不?！背虖肯蛞伪常暰€偏向一旁，低聲道：“你不需要為我找借口，沒有任何理由足以讓人去犯罪，我有其他的選擇。”

    選擇在悔恨和遺憾中茍且偷生，選擇生不如死。

    這是他曾經(jīng)的想法，那樣的選項是他絕不會選的，如今，他竟有一絲懷疑，這樣想著眼里不經(jīng)意流露出一絲迷惘。

    羅颯看得心里微痛，然后開口：“程彧，和我結(jié)婚吧。”

    程彧看向她，眼中不無訝異。

    “他們這次應(yīng)該是掌握了充足的證據(jù)，聲稱要開展第二階段的嚴(yán)打，連可能引起的經(jīng)濟(jì)損失都不顧，偏偏我爸還一副秉公辦事的態(tài)度，只有把我跟你綁在一起，我爸只有我這么一個女兒，而且……”

    她聲音漸低，“對我有所虧欠，只要我求他，他就會手下留情，我還有兩個舅舅在北京，必要時可以在上面活動，把這件事壓下來……”

    她的全盤托出，尤其是對自己至親的算計，讓程彧心中微微震撼。他認(rèn)真地看著她，意味深長道：“知道了我是什么樣的人，還要這么做？”

    對面女人眼里深情涌動，已無需多言。

    他嘆口氣，“羅颯，謝謝你的好意，我不……”

    “你先別急著拒絕。”羅颯打斷他，有些艱難地繼續(xù)：“我知道，你在意白露是不是？”

    他剛才倒水時她就眼尖地看到他手上的戒指，不是從前那枚，這個小小物件曾是她的眼中釘，因此對細(xì)微差別都格外敏感。

    她自嘲地一笑，“到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奢望那些了。這只是權(quán)宜之計，只要度過眼下難關(guān)?！彼行┛酀匮a(bǔ)充，“你跟白露還可以繼續(xù)?！?/br>
    這大大超出她驕傲底線的言辭，讓程彧喉結(jié)微動。

    “在此之前，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我以為我對你割舍不下只是不甘心，不服輸……”羅颯自嘲般笑了下，直到昨晚，看到那份文件時，她的手在發(fā)抖，然后渾身都開始發(fā)顫，徹夜無眠。

    那一刻，她才意識到，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他平安，只要他好好活著，她就心滿意足了。

    程彧卻已站起來，平靜道：“今天這一切，我早有心理準(zhǔn)備，也能應(yīng)對，這種勾心斗角的東西不適合你，我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覺。”

    他說完率先往出走，沒走幾步羅颯就追上來從后面抱住他。

    他身體微僵，只聽她哽咽中帶了委屈：“就是個虛名而已，你也不愿意嗎，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堪？”

    程彧眼里涌過一絲不忍，放緩聲音說：“我不能這樣，這對你不公平?！?/br>
    羅颯的臉貼在他后背上，帶著鼻音說：“這世上從沒有公平，感情的世界里更沒有。”

    輕飄飄的一句話，在程彧聽來卻如夜空中的一道閃電，撕開了濃稠的黑暗。

    陰郁了數(shù)日的心情豁然開朗。

    凌晨五點(diǎn)，徐麗收工。

    她從老板那兒領(lǐng)了這幾日的酒水提成，足夠作路費(fèi)，她心里算計著是直接回南方，還是先回一趟老家看一眼。

    冬天夜長，這個時間除了市中心繁華地帶燈火通明，其他地方都在黑暗中沉睡，寂靜無聲。

    她暫住在姐妹那里，舊式小區(qū)路太窄，出租車只能提前下，她沿著胡同走至一半時，長期的隱匿生活練就出的敏銳直覺讓她嗅出危險的氣息。

    她扭頭，身后沒人。

    再走幾步，猛地回頭，差點(diǎn)叫出來，幾米開外竟然站了個人。

    悄無聲息的，鬼魅一樣。

    但那張死也忘不掉的臉卻讓她瞳孔縮緊，扭頭就跑，沒跑兩步就被迫停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