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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葉知昀邊走邊問沈清欒:“你跟那個張孟有何過節(jié)?”“早年的事了,當初我剛進書院那會兒,他張孟還只是個副尉,起了點摩擦一直記恨著我呢?!鄙蚯鍣柰崎_門,臉色大變,只見胡女已經(jīng)掙脫開繩索,那窗格讓她破開大半,這會兒正在朝外翻去,若不是她受了重傷,估計早在兩人回來之前,便已逃了出去。沈清欒率先沖了上前,什么也不顧了,伸手猛地抓住對方的裙擺,卻只拉扯下來一塊碎布,對方已經(jīng)翻過窗戶。葉知昀快步跑出了門,繞到窗戶的方向,堵住這邊的路。胡女的腳步一頓,飛快轉(zhuǎn)過身,抬手一攀上了花架頂,她的身手極其敏捷,腳尖一點木桿,轉(zhuǎn)眼躍過了高高的圍墻,消失得無影無蹤。隔著一面墻,葉知昀無法再追上去,也不能宣揚或者派人去追。倘若是司靈在,她絕對不可能逃得了。葉知昀閉了閉眼,壓抑住焦躁的思緒,對方的存在無疑是個點了引線的爆竹,炸在哪都好使,潘家用她絕對不會只是為了刺殺皇上,還可能是為了設(shè)局來禍水東引。這是潘家最拿手的伎倆,只是不知這次劍指何方。屋里的沈清欒喊他,葉知昀走進去。“你看這是什么?”沈清欒手里塊裂開的裙擺,布料中有一枚金光燦燦的印章,“是胡姬身上扯下來的?!?/br>葉知昀接過一看,上面只烙印著蓮花花紋,并沒有字,“走,我們?nèi)フ宜眷`問問?!?/br>茶館里,司靈把他們帶到一間沒人的屋子,把抹布往肩上一搭,接過蓮花印章,端詳一陣問:“你們從哪弄到的?”葉知昀把剛才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司靈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清欒,拱手道:“佩服佩服,沈大人?!?/br>沈清欒垂下腦袋,嘆氣:“我怎么知道那么巧她就是刺客?別說沒用的了,快來商量怎么解決胡女的事?!?/br>司靈道:“沒得商量,以死謝罪吧?!?/br>這兩個人又要拌嘴,葉知昀忙攔在中間,“先說說印章有什么來歷吧?!?/br>司靈故作高深地道:“這是潘家的東西?!?/br>沈清欒道:“誰?潘志遙?”司靈搖了搖手指,“是潘家五公子潘志晰的私印,不過用處不大,他招攬的一些草莽俠客手里都有這東西,可以出入他在城外置辦的一座宅子。”要說潘志晰這個人,是城里一位風(fēng)流人物,一好美色,二好丹青,三好話本子流傳的江湖意氣。他并不像別的潘家人醉心權(quán)術(shù),而是廣結(jié)好友,不在乎貴賤,摯友大多都是草莽之輩,且常在勾欄瓦舍流連,一度引得無數(shù)女子芳心暗許。沈清欒思忖起來:“他想利用胡女達到什么目的?”葉知昀道:“應(yīng)該不只是他,這么兇險的計劃,一定不會只是潘志晰一個人在謀劃?!?/br>潘家如今潘志遙的帶領(lǐng)下,任何一個潘家人的言行舉止,都脫不開維持姓氏和家族的利益,潘志晰也不例外。司靈道:“這次跟上回不同了,若是我們插手,將要對上的,可不會只是一個潘策朗?!?/br>靜了片刻,葉知昀問:“潘志晰現(xiàn)在何處?”夜幕降臨,星辰如銀砂流瀉,從外面流動的人群車馬看去,玉衡樓雕闌玉砌,燈火輝煌,在長街上格外光彩奪目。上上下下三層樓,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人,熱鬧非凡,不僅是漢人,還有從西域來的樓蘭商賈,北方的胡姬,天竺的使者旅人等,衣服也穿得五花八門,胡服圓領(lǐng)袍左右衽眼花繚亂,歡聲笑語不斷傳來。自從明帝開創(chuàng)盛世,四夷臣服以來,天下賢才涌入朝堂,外境商隊和來使源源不絕,直到今日,長安城依然是一片繁花似錦的景象。玉衡樓之所以如此令人趨之若鶩,是因為這座建筑的內(nèi)部像極了宮里的麟德殿,無數(shù)人慕名瞻仰,加上許多文人雅士出沒,夜夜笙歌,便逐漸成了名聲大噪的聚所。在樓上圍欄往下一望,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下面的熱鬧場景,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擁著中間的看臺,潘志晰站在中間,喝得酩酊大醉,一手攜酒,一手持筆,畫得是一幅仙鶴圖。落了筆,一眾人都在議論,身邊的舞姬笑道:“五爺,您怎么忘了給鶴添上眼睛?”潘志晰歪歪斜斜地站不穩(wěn),又有幾個姑娘們過去擁著他,他索性靠在人身上,仰頭迷醉笑道:“我就是故意沒畫?!?/br>不待眾人發(fā)問,他道:“這鶴的仙氣啊,一旦畫上眼睛,那就沒了……”底下響起一陣笑聲,潘志晰也不在意,揮揮袖子,“尋常人十之八九畫而無神,除非是薛嗣通再世,當可形神兼具……”人群里有看客道:“潘五爺你也不成?”潘志晰聽到了,朝那片人群轉(zhuǎn)過身,“不成,你們誰人能給鶴畫上眼睛?我重重有賞……”身邊的舞姬立刻道:“我來添目,就是不知道五爺是何賞賜呀?”潘志晰點了點她的額頭,“你有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奔著賞賜來的吧,可別毀了我的畫?!?/br>眾女鶯鶯燕燕笑成一片。這時他的身后響起一道清冽的聲音:“潘公子,不妨讓在下一試?”那聲音實在年輕,潘志晰生出幾分輕視的笑意,擁抱著舞姬回過身,先打了一個酒嗝,“你?”走上臺階來的少年穿著一襲天青布衣,頭戴帷帽,看不清面目,身姿宛若雨后青竹般清雅淡然,往那里一站,仿佛后方的花天錦地煙消云散。大堂里漸漸安靜了不少。潘志晰骨子里帶著潘家人的傲慢,他打量一圈少年,也沒問姓名,也沒叫他摘下帷帽,道:“可以讓你一試,但你若是點睛不成,就罰你把自己的眼珠子嵌在畫上,如何?敢否?”大堂眾人一聽他的話都是一驚,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起哄,叫嚷著讓少年應(yīng)下。葉知昀不負眾望,微微頷首,走到畫架前,修長白皙的手指提起筆。旁邊的潘志晰道:“慢著,我可沒跟你開玩笑?!?/br>少年道:“在下明白?!?/br>潘志晰眼里的醉意去了不少,他正色道:“這樣吧,有賞有罰才算是一件美事,你若真能成,想要什么賞都可以提?!?/br>他說話的這會兒功夫,少年已經(jīng)動作不停地持筆,在丹頂鶴的眼睛部位一點。無數(shù)看客因為他的舉動而驚訝連連,都覺得太過魯莽草率,當少年退開一步時,那驚訝的聲音如潮水般擴散開。只見畫上仙鶴明目啟張,神.韻超然,不沾染一絲紅塵之氣,如同從紙中脫出,翩然展翅欲飛,弄影浮煙。潘志晰止不住地驚訝,半晌,視線從畫上移向葉知昀:“想不到你年紀輕輕,一手丹青如此精湛,這一點睛仙鶴倒像是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