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昀微微牽起嘴角：“公子謬贊。”

潘志晰吩咐舞姬把畫收起來，對少年道：“我說話一言九鼎，講吧，你想要什么賞賜？”

第26章

少年輕聲一笑,踱了幾步，臺下的人見他似乎在思考，紛紛議論他會向潘志泓討要何種金銀財寶。

潘家原本扎根在洛陽,這幾年才逐漸遷移到長安,但生意卻一點也沒有耽擱，鹽商、漕運在洛陽都由他們的人主張,族中弟子在朝為官更是方便，通行文書批下,就連塞外的貨物生意獨占鰲頭,民間常常說天下財富三分之一都歸姓潘的。

潘志晰也不著急,好整以暇地等著，只聽對方道：“我聽說潘公子多半傳出的都是山水畫作，今日是從何而來的興致畫仙鶴？”

“乃是個朋友送了只鶴給我。”潘志晰拍了拍手,二樓人群向兩邊分開，露出后面的昂首而踞丹頂鶴，吩咐道，“抱下來?！?/br>
舞姬將鶴抱到葉知昀面前,在眾多視線下，少年輕輕摘下它一片雪白的羽毛，在指尖轉(zhuǎn)了轉(zhuǎn),“就當這是潘公子給在下的賞賜吧。”

圍看的人群沒有料到他會這么說，響起一大片嘩然。

潘志晰一貫結(jié)交的朋友都是一些身傍一技的草莽人士，和虛名利祿無關(guān)，葉知昀的舉動正投了他所好。

果然潘志晰一愣,收斂了輕慢，“你確定只要一片羽毛？”

葉知昀將羽毛收入袖袍。

潘志晰見此站直了身，舞姬們極有眼色，不再依偎在他身上，他笑了笑問：“你師從何處？對倪珽老先生的畫作可有了解？”

“在下并未拜師，不過倪珽老先生的畫作，家中有收藏過一幅。”

“你手里有他的畫？”潘志晰頓時眼睛一亮，“太好了，來，咱們找個安靜地方好好一敘?！?/br>
葉知昀拱手，“是。”

上一回世子到潘府，為的就是倪珽的畫作，聽說那副山水畫潘志晰好不容易令人搜羅來的，送到府里，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就被得到消息的李琛先一步拿走了。

舞姬在前方拉開閣門，兩個人還沒有進去，身后忽然急匆匆地跑來一小廝：“五爺五爺，您怎么還在這玉衡樓？”

潘志晰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怎么？”

小廝看了一眼旁邊的葉知昀，對潘志晰道：“太傅有話要小的交待給您。”

潘志晰并非不知輕重，雖然煩躁，但也還是應(yīng)下，“知道了?！?/br>
他扭頭對葉知昀道：“你且等我片刻?！?/br>
葉知昀點了點頭，看著他們?nèi)チ俗呃缺M頭的房間，才進了屋坐下，靜靜地整理著思緒。

現(xiàn)在胡女已經(jīng)逃走，潘家已經(jīng)知道他和沈清欒曾抓到過他們，這會兒應(yīng)該在策劃怎么清掃后患了，可潘志晰居然還在貪圖享樂，醉心風花雪月。

太傅派心腹來找他，應(yīng)該就是為了胡女的事情。

他等了一會兒，打開門，長廊安靜一片，他盡量放輕腳步，接進了盡頭的房間。

這時，忽然一只手從后方伸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葉知昀被嚇得一跳，回過頭，卻是一個打扮成小廝的司靈。

司靈眨了眨眼，說：“怎么樣？沈大人不放心讓我來幫你，你有沒有跟潘志晰說上話……”

葉知昀示意他小聲點，指了指最里面的房間，“他在和人商量胡女的事?！?/br>
司靈表示明白，和葉知昀回到屋里打開窗戶，寒風迎面涌來，吹得帷帽差點飛落，伸手扶穩(wěn)，司靈帶著他翻到外面，踏著瓦片翻到樓閣的另一邊，潛伏在黑夜中。

葉知昀全仗著對方才勉強在檐下的木梁站穩(wěn)腳，司靈將頭頂上的窗戶打開一條縫，里面就是潘志晰和那個小廝。

他們的聲音傳了出來，潘志晰說：“不能打草驚蛇，等籠絡(luò)夠了人再一次致他于死地?！?/br>
小廝道：“不能再拖了……不然婉合先前的刺殺就功虧一簣了?！?/br>
葉知昀暗想，婉合應(yīng)該就是那個胡女的名字。

潘志晰說：“你放心，鶴亭書院一定會是潘家的囊中之物?！?/br>
提到鶴亭書院，葉知昀驚愕地和司靈對視一眼。

里面小廝繼續(xù)道：“那姓葉的和沈尚書的兒子你打算怎么處理？”

“區(qū)區(qū)兩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在意他們做什么？”

“不可，五爺，太傅令您讓手下那幫俠客將他們清除干凈?！?/br>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現(xiàn)在我就讓‘閻刀’動手，還不成嗎？”

“那五爺，您請加緊行事，小的先告退了。”

緊接著，屋里響起門打開的聲音。

葉知昀和司靈顧不上震驚，連忙回到原來的房間。

司靈關(guān)上窗戶問：“怎么辦？他們想對書院下手？”

葉知昀的腦海劃過無數(shù)個念頭，鶴亭書院的性質(zhì)和國子監(jiān)一樣，倘若潘家得手，那么數(shù)百名學生都等于是潘家的門生，往后還有源源不斷的學生入院，對于潘家擴大勢力范圍的益處不可謂不大。

晉原帝不會允許這種事發(fā)生，那么潘家會怎么做？

葉知昀瞬間到了什么——祭酒的位置。

祭酒是書院的主管官，江長晏在這個位置上待了三十年有余，他為人清廉不事張揚，又深諳變通，不涉足朝堂權(quán)利，所以至今，雖然多方勢力覬覦，但鶴亭書院始終一座書院。

若是江長晏蒙冤受罪，還是被潑上刺殺皇上的罪名，潘家就能順勢自己的人安插在祭酒的位置上。

一想到這里，葉知昀就難止怒氣，潘家為了權(quán)利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司靈忽然道：“他過來了?！?/br>
下一刻，潘志晰推開門走進屋，司靈已經(jīng)躲在垂簾后方。

葉知昀扶了一下帷帽，“潘公子?！?/br>
潘志晰經(jīng)過小廝那一遭，本想好好跟對方討論討論丹青，現(xiàn)在卻被打亂，只能跟他約好下回帶來倪珽的畫再說。

葉知昀答應(yīng)下回一定帶來倪珽的畫給他觀賞，潘志晰才匆匆離開。

他在屋里坐了良久，司靈忐忑不安地看著他，提議道：“要不然把事情告訴世子，讓世子來解決？”

葉知昀搖了搖頭。

司靈湊近了一些距離，想了想，道：“要不先告知祭酒，讓他小心?！?/br>
“嗯。”葉知昀仍然在思忖著應(yīng)對的辦法。

“他們剛才說到‘閻刀’，你知道‘閻刀’是誰嗎？”司靈在旁邊緊張兮兮地道，“他的名聲很大，作為刺客的實力數(shù)一數(shù)二，而且殺人的方法特別殘忍，每次都不一樣，尤其擅長活剝?nèi)似?。潘志晰現(xiàn)在派他來殺你們，就是我也擋不住啊?！?/br>
葉知昀起身，“放心，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他們的目的，可以早一步籌備，我們先走，離開這里?！?/br>
沈清欒在樓下的角落里等了他許久，見他們平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