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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寒冷的早晨哆哆嗦嗦地穿過游廊走到他們新房外。新房外本該侍立的侍女們通通被撤走了,只有周鳴鶴獨自一人倚著雪白的墻壁沉默地站著。 我給唬了一跳,掩耳盜鈴般躲到紅色廊柱后頭。 周鳴鶴懶洋洋道:“喂,我看到你了。你過來?!?/br> 我踩著小碎步不情不愿地站到他跟前,馬虎地行禮;看到他尚未梳洗,墨色長發(fā)披肩,不由得想起昨晚的夢來,生怕頭發(fā)化作毒蛇咬我,下意識往后退了退。 周鳴鶴輕笑道:“你這么怕我做什么?有春白護著,我能拿你如何?” 我一聲不吭。 “她要護的人,我可不敢動?!彼E然露出一個飄忽的笑容。“畢竟她是瘋子,我不想惹她。” 我小心翼翼道:“那世子呢?” 周鳴鶴板起臉,“世子另當(dāng)別論。” 我癟嘴。瞧他這話說得多好聽,偏偏莊致致最想護的人他不放過。 周鳴鶴挑起眉毛,說:“你是不是不怕我?” 我忙說:“怕!特別怕!” 他竟爽朗地笑起來,笑聲震得枝丫上的積雪噗噗往下墜。我困惑地皺了皺眉,周鳴鶴說:“春白那么聰明的人,竟養(yǎng)出你這個傻乎乎的貼身侍女來?!彼θ葸€沒來得及斂好,便閃電般伸手掐住我的脖子,瞇著眼睛問:“你到底是誰?” 他把我拎了起來,我使勁撲騰,指甲深深地掐進他的手背。他恍如未覺,冷冷道:“我不喜歡重復(fù)問題。” 我感覺一口氣上不來,往昔歲月走馬燈似的在眼前閃過??偛荒茉谶@里死掉吧?枕壺會多難過??!不過我死了,周鳴鶴鐵定完蛋;師兄會把他千刀萬剮! “阿曇到了嗎?”莊致致的聲音從里間傳出來。“快來替我梳妝?!?/br> ☆、【章五 致致】08 周鳴鶴扼住我的力道松了,我奮力掙開,扶著墻心有余悸地咳嗽。他柔和道:“公主喚你,還不快進去?”我揉了揉脖子,他又笑笑,“希望你還沒有蠢得不可救藥?!?/br> 我真的要哭了,這這這!這是威脅!他剛想要殺了我,如今又來威脅我!我要是有蘭圖師兄的本事,就一刀把他砍到大雪山去。 “阿曇?”莊致致曼聲喚我。 我委屈地沖進房,全然不顧禮節(jié),將周鳴鶴晾在屋外。里屋,莊致致懶洋洋坐在妝鏡前梳頭發(fā),我一把奪過她手上的銀梳子,粗魯?shù)厥崞饋怼Gf致致輕聲道:“發(fā)什么瘋呢?”她從鏡子里看我一看,臉色慢慢沉下來,問:“你脖子上的勒痕是怎么回事?” 我不吭聲。 莊致致將梳妝盒里的細柳刀摸出來,捏在指縫間,也不回頭,刷刷刷向窗外投擲而去。只聽得窗欞被打碎,屋外一陣轟鳴的重物墜地之聲。周鳴鶴在窗外輕輕擊掌道:“夫人好靈巧的身手,幾片薄薄的細柳刀,便斬斷了一株老梅樹?!?/br> 莊致致啐道:“我想斬的是你。” 周鳴鶴輕笑道:“在下與梅樹不同。梅樹是死物,避無可避;在下嘛,暫且還活蹦亂跳的,自然不會待在原地任由刀來砍?!?/br> 莊致致懶得理他,也不勞駕我替她梳妝了,自顧自盤了發(fā),罩了一件大紅玄狐茸的褂子,開始往臉上搽胭脂。我看被細柳刀破開的窗戶漏進院中一點點的雪光,周鳴鶴的身影仍舊投在綿紙窗戶上;他來回踱了幾步,忽開口道:“三百年前大唐新立,太、祖皇帝攜十萬精兵親征衡國。彼時的衡國邪魔肆虐了近一百年,人丁寥寥,能作戰(zhàn)的男人只剩下五千,其中還有近一千的老弱殘兵。衡王莊流月與紅蓮教教宗是八拜之交,兩人私下商議刺殺太、祖皇帝,以求衡國一線生機。暗殺定在夜里,莊流月孤身一人,背一柄□□,智入敵營,沖進太、祖皇帝帳中,拔刀便砍。太、祖皇帝正在撫琴,情急之下用長琴格擋;莊流月一刀斬斷那張?zhí)煜侣劽摹捶睬佟傧易麇P錚之聲。也正是這張琴救了太、祖一命,,讓他有時間抽刀將莊流月制服,親手斬下了他的頭顱。 “但太、祖將莊流月斬首后,并未攜十萬精兵破大梁,而是接受了新衡王的降書,納衡國為大唐屬國。我年幼時看這段歷史,總不明白太、祖皇帝心中計較。如今可算是懂了。莊流月孤身入敵營行刺,滿腔熱血,然終究是小勇,成不了氣候;這樣血統(tǒng)的家族,留下來也不妨事。果不其然,你衡國稱臣三百年,可謂赤膽忠心,恐怕都忘了自己的祖上曾經(jīng)親自刺殺唐帝。 “莊致致,你身上流著和莊流月一模一樣的血呢!勇氣未必沒有,卻從來都只著眼于小事。”話到這里他笑了,“可我不該嘲笑你,因為衡國如今的王族,除你之外,恐怕連先祖那點血氣都失掉了。既然如此,你們憑什么還死死盤踞在大梁宮里呢?” 莊致致沉默片刻,道:“你自認有大勇,想要大梁宮?” 周鳴鶴道:“不?!?/br> 莊致致冷笑道:“你莫不是想要長安城吧?” 周鳴鶴道:“不?!彼猿耙恍Γ拔也蝗缒?,更不如莊流月。我執(zhí)著于一件更小的東西?!彼o默,續(xù)道:“可有時候一件很小很小的東西,卻比天下更難得到?!?/br> 我從莊致致的珠寶盒里挑出一支白玉裸簪,簪進她綢緞般的發(fā)間。她在鏡子里對我微微一笑,扶著我的手起身,推門而出,周鳴鶴正在門口等她,恭敬地行了禮;莊致致回了禮,歪著頭打量他,道:“你想要什么東西?” 周鳴鶴笑著搖頭。 莊致致干脆利落道:“也許我能幫你呢?我若幫你得了那件小東西,你便把我要的給我。豈不美哉?” 周鳴鶴長嘆一聲,道:“公主是天底下最沒有資格幫我的人?!?/br> 他們新婚的第一天清晨,要登上柏梁臺祝酒。登柏梁臺祝酒本是衡國王上和王后新婚的禮儀,但如今大梁城內(nèi),周鳴鶴只手遮天;他想要登柏梁臺祝酒,司禮官便只能循舊例替他安排妥當(dāng)。莊致致更是不拘禮法,我懷疑她根本就不曉得能登上柏梁臺祝酒的只有衡王和王后。 儀仗隊沿街鋪開,旌旗在寒風(fēng)里卷;衡國的冬天半數(shù)日子都會飄雪。細細的雪花打濕華蓋,羽毛扇上彩線繡出的火鳥暈出烈焰。莊致致與周鳴鶴并肩登上柏梁臺,我領(lǐng)著諸多侍臣在臺后肅立,看到她長長的裙裾山水畫一般拖曳在柏木臺階上。 柏梁臺下靜靜地立著近千人,他們面黃肌瘦,神情木然。我在后臺瞧見他們無神的雙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衡國雅好舞樂,都城大梁尤甚;據(jù)說大梁城每人至少都會一門樂器,深閨小姐撫琴,士子吹笛,屠夫走卒擊筑敲鼓。衡王前些年精神還好的時候,會登柏梁臺吹簫;這衡王于治國上的能力委實很有限,簫聲卻悅耳動聽,宛如天籟,傳他年輕時吹簫,有天龍裹著云霧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