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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場將你點醒,奏完那一曲,你非得重傷不可。萬般無奈下,我才編了國書作幌子。要真拖到三天后,我可交不出一份國書來?!?/br> 我聽他輕描淡寫說這些話,眼淚嘩啦啦地垮下來。心里愧疚,便說:“枕壺,我隨你出城便是了。”他掩了我的嘴,笑道:“別急著許諾,待會兒又反悔?!蔽彝麘牙镆粨洌瑩ё∷难?,他溫柔地親親我的鬢發(fā),道:“我們阿曇真是長大了。我方才說那一席話,并非是要你感念我,而隨我出城。我是想要告訴你,你對我特別重要,為了你我可以犧牲一切,所以,你在大梁城里千萬要珍重自己?!?/br> 我抽抽噎噎道:“枕壺,我好想你啊,我一點都不喜歡現(xiàn)在的大梁城,我想要和你出去的?!?/br> 枕壺說:“我知道。” 我續(xù)道:“可是致致很孤獨,現(xiàn)在我是她唯一的朋友。這座大梁城里有她親愛的人,她離不開這兒。我既然答應過要陪著她,就不能將她丟在虎狼環(huán)伺的大梁里,獨自承擔難以背負的期許?!?/br> 枕壺說:“我知道。” 他順手折了枝戴雪而榮的珍珠梅,別致地簪在我領口,咧嘴笑道:“阿曇,你這小侍女的裝扮倒還不錯,回長安后也伺候我兩天?” 我哭得眼睛紅腫,又好氣又好笑道:“想得美!” 他替我理了理衣裳,仰頭望月,道:“我最晚明晨要走,沔城還有多少事等著我,把自己長久置于險地也不明智。阿曇,我們抓緊時間說說話?!?/br> 我一腔的話,此刻都說不出口了,木頭人般怔怔立在原地。枕壺笑道:“怎么?無話可說?要是如此,我現(xiàn)下便走了?!蔽疫∷囊滦?,說:“別!”心里一琢磨,便折了梅枝在雪地里畫出關押莊致非的別館里布下的奇門遁甲陣,要枕壺來解。 枕壺認真演算一陣,忽笑道:“師兄的課,你是不是都沒有聽?”我立馬狡辯道:“哪能呢,倘若都沒有聽,我拿什么腦子記下這個奇門遁甲陣?”枕壺說:“倒也是?!彼烈鞯溃骸斑@陣法也談不上高明,可若你獨自一人,是絕對破不開的。我且助你一臂之力,你帶我去這個別館?!蔽覇韬舭г眨敵跄侨笋{車送我去見莊致非,在大梁城七彎八拐繞了無數(shù)圈,如今我哪能曉得那別館坐落何處。 “這個也容易?!闭韷匦σ饕鞯?。“布下了奇門遁甲陣,總會留痕跡。你等一等?!彼裆f嚴地盤膝坐在雪地上,取下腰間別的那管碧玉簫,往雪地里深深一戳,玉簫半截埋進了雪里。他嘴上默念著什么,指尖流出淡藍色的光,流水般順著玉簫淌進雪褥子里,如蛛網(wǎng)一般四下蔓延開去。他入定半晌,忽睜開眼睛,手握玉簫站起身道:“在城北深巷里?!?/br> “我們去看看?”我問,順手用樹枝抹去了雪地上奇門遁甲的演算。 “恩?!闭韷貞寺暎兆∥业氖?。我被他輕輕一帶,飄飄然飛上了宮殿頂上,踩著琉璃瓦悄無聲息地出宮去了。 捏了縮地符,從城正中的大梁宮行到城北那座別館僅僅花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座別館外數(shù)十名執(zhí)刺刀的士兵如雕塑般護衛(wèi)著,更有一隊人馬按時巡邏,可謂是固若金湯了。枕壺拉著我遠遠躲在拐角的陰影下,月光下,那些士兵眉眼明暗如鬼魅,我心里有些懼怕,遂問枕壺道:“怎么辦?” 枕壺沖我眨眨眼睛,忽將那玉簫豎在唇邊,悠悠揚揚吹奏起來。簫聲自清越,而玉又有一種溫潤,音色自然如天籟。枕壺于這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向來很下功夫,造詣非凡,一曲可謂天上有。我對音樂興致寥寥,只覺悅耳動人;可衡國上下雅好音律是天下聞名的,那些守衛(wèi)的士兵也不例外。他們只在最開始有響動時警覺了一下,隨后便悠然沉浸在簫聲營造的風雅世界里了。 他奏到一半,別館里傳出了笛聲。起先是和著簫聲,婉轉相就,柔如藤蔓;隨后聲色漸高,隱隱有壓倒之勢。枕壺也不相爭,甘心退作陪襯,伴著那笛聲悠揚奏完一曲。他垂下手,笑道:“別的我不知道,論音樂造詣,我不如衡世子?!蔽衣掏痰溃骸昂寐犑呛寐?,可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來做什么的?” 枕壺伸手一指,我回過頭,便見別館外護衛(wèi)的諸士兵通通仰臥在地,沉入了酣甜的夢鄉(xiāng)。我拍手笑了,他道:“衡世子也助了我一臂之力,不然萬萬沒有這樣快。” 話罷,我們溜進了別館。他仔細地算著奇門遁甲,一步步慢慢地走,嘴里喃喃念叨著什么。我乖乖跟在他身后,心里仔細地計較可還有疏漏之處。想到一事,我一驚,暗道壞了。這時枕壺已經(jīng)循著陣法走到了莊致非的房間外,里頭還亮著燈,莊致非側臥的身影投映在紙糊木門上;枕壺上前輕輕敲了敲門,屋里的莊致非輕笑道:“公子的簫聲十分動人?!?/br> 我搶道:“世子如何曉得是公子?我是個姑娘呢!” 莊致非沉吟道:“你是阿曇?致致的朋友?”他又帶著笑意道:“你這么一說,我倒愈發(fā)確信是位公子了?!?/br> “世子明鑒?!闭韷孛髦床坏剑栽陂T外行了一禮。 “公子可否告知尊姓大名?”莊致非輕聲道,“倘若此番得以大難不死,在下還想與公子合奏一曲?!?/br> 枕壺道:“在下生罰山沈枕壺?!?/br> 莊致非了然道:“原來是枕壺公子,久仰大名了。” 枕壺道:“待世子脫身,在下自然往大梁來與世子合奏。” 說罷他拉了我的手轉身便走,我掙開他的手,猶疑道:“我們?yōu)楹尾滑F(xiàn)在救出衡世子?”枕壺嘆氣道:“你用腦子想。”我眨眨眼睛,他莫可奈何道:“你這個腦子,我真不放心把你擱在如今的大梁。我們救下莊致非,你叫大梁宮里的莊致致怎么辦?”我“哦”了一聲恍然大悟。他從懷里掏出符紙,咬破指尖用血畫了符,遞與我說:“待時機成熟,你撕碎這張符,進來救下莊致非。這張符紙能破解這個陣法,還能定住別館里其他人。你手握著撕碎的一半符紙,將另一半交與莊致非,自然能脫身?!?/br> 我黯然道:“可衡世子的手被鐵鏈鎖著,我沒鑰匙。” 枕壺撫了撫額,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來,又遞與我道:“切玉石打磨的匕首,你好好收著,莫傷了自己?!?/br> 我將匕首揣進懷里,默不作聲地仰頭看著他。他避開我的眼,握住我的手,柔聲道:“來吧,阿曇,我送你回大梁宮。我該走了?!?/br> 我?guī)е耷徽f:“現(xiàn)在椿河的水很冰,你來的時候冷不冷?” 枕壺淡淡說:“我身上帶著避水珠,冷是冷,但不影響?!彼娢铱蓿罅四笪业哪?,笑說:“自己做的決定,后悔了?現(xiàn)在后悔可還來得及,隨我出城不?” 我一面哭,一面搖了搖頭。 ☆、【章五 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