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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 今晚我強(qiáng)打精神步入往常笑語盈盈的那間偏房,卻聞不到紅薯的誘人香氣,只聽得爐子里炭火燒得噼里啪啦響,隱隱有嗚咽聲。我掀開暖簾,道:“大家瞧瞧,誰回來了?” 屋里沒人應(yīng)聲。只見環(huán)翠伏在小方桌上,肩頭聳動,極輕地抽泣著;負(fù)責(zé)熏香的小丫鬟騰地站起來,急道:“公主回來了?她的帳中香尚未熏到佳處,我去同她說一聲?!?/br> 我輕聲道:“不必,公主今晚歇在長樂宮?!?/br> 小丫鬟怔怔地坐回去,我輕輕走到環(huán)翠身邊,撫著她的背,問:“阿翠,怎么了?”她無緣無故被哈巴狗湊得體無完膚之時,尚且能勇敢地微笑著寬慰我,什么事讓她哭得這么傷心呢? “阿翠的小弟弟死了?!庇腥溯p輕地接我話。 環(huán)翠抬起臉,淚水模糊的臉上黏著幾綹頭發(fā)。她用手理了理鬢角,斷斷續(xù)續(xù)道:“三天前就死了,我今天才曉得……我進(jìn)宮的時候他才五歲,家里窮得沒辦法了,把我送進(jìn)宮里,他才五歲就曉得抱住我的膝蓋叫我別走,說可以把自己的飯分給jiejie吃,jiejie不要走……他那么小那么聽話,長得秀秀氣氣有書生相……秋天就聽說病了,冬天又撞上這么回事,一口飯都吃不到,活活餓死了?!彼孀∧樈^望地嚎啕道:“連一口小小的棺材都沒有,宮外頭現(xiàn)在每天都餓死人……死人都被烹了吃,埋骨的地方竟然是親生父母的肚子……” 我?guī)缀跽静环€(wěn),踉蹌著退了兩步,被桌子腳一絆,恍恍惚惚地磕到了額頭。負(fù)責(zé)熏香那小丫鬟喚作慈月的,忙上前摟了環(huán)翠的脖子,柔聲撫慰道:“不怕,不怕。公主不是回來了嗎?她會救我們的。”環(huán)翠喃喃道:“公主、公主……公主聰明漂亮又勇敢,她從沔城那樣固若金湯的地方進(jìn)入危機(jī)四伏的大梁,就是為了來救我們……” 我不能聽也不忍看了,飛快抹了一把眼淚,掀開簾子奪路而逃。我該怎么說呢?你們的公主對整座大梁城絲毫不感興趣,如果不是為了哥哥,她會從從容容站在沔城的城墻上,眼睜睜看著大梁城走向死亡,然后揮兵攻城,將你們的尸骨與你們最恨的周鳴鶴埋在一起。你們的公主心里有一桿秤,誰對她多少好,她便還給誰更多的好。曾經(jīng)你們對她的苦難報以狂歡,如今她也不會接受這些莫名其妙的期待?!以趺凑f得出口呢? 糊里糊涂地狂奔到前院那株老梅樹下,我被獵獵寒風(fēng)吹醒,縮著肩膀瑟瑟立在梅樹下。梅花儀態(tài)萬方地在冰雪里綻開了,紅色珍珠似的串在疙疙瘩瘩的樹枝上,月亮投下慈悲的陰影,蒙住我的眼睛。我倚著老梅樹,疲憊地嘆了口氣。 “我這些天一顆心都要cao碎了,你雪夜尋梅望月,倒是快快活活?!备咛幱新曇綦S風(fēng)飄來。 我猛地一抬頭,便見枕壺捏著一柄新的折扇站在雪宮的院墻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他換了身碧綠色的長袍,腰間佩一支碧玉簫;長袍的下擺在風(fēng)里輕盈地飛舞。枕壺這家伙是不懼冷的,寒冬臘月里也要穿得這么風(fēng)sao。 他輕輕飄到我身邊,偏頭沖我笑一笑,上下將我一掂量。我抿著笑看回去。 “瘦了?!?/br> “瘦了?!?/br> 這話說完我們便一齊笑了。我撲進(jìn)他懷里,說:“放屁,這才幾天?莊致致又沒虧待我,好吃好喝地供著,哪里會瘦?”這話叫我想起了環(huán)翠的小弟弟,心里又一痛,到底笑不出來了。 枕壺也說:“朵昌樓你也是吃過的。我每日在上面大吃大喝,能瘦就來鬼了?!?/br> 我說:“你是想我想瘦的。” 他摸了摸我的臉,忽正色道:“恩,我是想你想瘦的?!?/br> 我被他這輕輕巧巧一句話灌足了迷魂湯,暈乎乎道:“怎么忽然這么會說話了?” 枕壺握了我的手,道:“阿曇,你今晚就隨我出大梁城。” ☆、【章五 致致】15 要是擱以往,枕壺那壺迷魂湯一灌,我早就找不著北,自然千情萬愿地應(yīng)下來,哪里管他說些什么??呻S莊致致在大梁待這些天,別的倒不見長進(jìn),性子好歹穩(wěn)重了些;將枕壺這句話一掂量,遲疑道:“不行,我答應(yīng)過致致要陪著她?!?/br> 枕壺冷笑道:“你致致長致致短的,也不想想答應(yīng)過我什么?!?/br> 我頓時心虛了,冒汗問:“我答應(yīng)過什么?”我在枕壺跟前胡亂說話慣了,天知道立下了多少通誓言,他從不追究的;如今舊事重提,若要細(xì)數(shù)我在他那兒答應(yīng)過的事,得用籃子成筐成筐地論斤稱。 “你答應(yīng)過要聽話,答應(yīng)過要好好愛護(hù)自己,答應(yīng)過要念書,答應(yīng)過不再爬樹,答應(yīng)過學(xué)做鱖魚湯給我喝……”果不其然,他一開口,便流水般數(shù)落起來。我裝模作樣地捂住耳朵,將臉埋進(jìn)他肩窩里,他數(shù)一個,我便耍賴般哼一聲。枕壺又?jǐn)?shù)了幾聲,忽地頓住,嘆一口氣,扶著我的肩膀?qū)⑽谊耍浑p清水般的眼睛盯著我,憂心忡忡道:“以上種種,既往不咎。今天聽我的話,行不行?” 他這樣的溫柔幾乎把我給擊潰了,差點張口答應(yīng)下來。但最終我搖了搖頭,說:“不行的,如果我把致致留在大梁城,她就又只剩下孤零零一個人了。我是她的朋友,是朋友就要講義氣。” 枕壺眉毛抖了兩抖,忽氣急敗壞道:“可是老子擔(dān)心!” 我不可思議地看了看他,猶疑道:“枕壺?” 枕壺:“……”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方才是你吧?你沒被什么邪物趁虛而入附體吧?我問你,小時候我和你打架,將你推到湖里去了,那湖叫什么?”枕壺這家伙最是愛惜一身翩翩公子的羽毛,平常講話拿腔捏調(diào)的,那樣市井的自稱怎么可能出自他的口。 枕壺岔開話題,道:“阿曇,你十六歲了,及笄禮已過。我心里雖樂得一直將你當(dāng)個小姑娘,但你有權(quán)力自行主宰命運。我今晚必然要走,你時間不多,想清楚要不要隨我一起,莫要后悔?!?/br> 他非常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額頭,淡琥珀色的眼睛柔和地看著我??墒俏掖饝?yīng)過莊致致的,她在大梁城里孤軍奮戰(zhàn),身上披著鎧甲,心里卻柔軟脆弱得如同鳥巢里濕漉漉的鴿子蛋。我不舍得放她一個人,也不舍得枕壺走,只喃喃道:“你今晚一定要走嗎?周鳴鶴不是三天后要在柏梁臺設(shè)宴迎國書嗎?你走了,陛下的國書怎么辦?” “我的傻姑娘,”枕壺輕笑說,“哪里來的什么國書,我是破開椿河泅水進(jìn)城的。這些天想到你不管不顧地隨莊致致進(jìn)了大梁,我是寢食難安,縱然萬般寬慰自己,還是擔(dān)心,索性進(jìn)城來探望你,想著將你帶出去,解我一樁心病。柏梁宮里,我也不想出頭的,可你這丫頭,沒有金剛鉆卻攬了瓷器活,莊致致那跳得太好,把你帶進(jìn)去了,我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