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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故園春早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71

分卷閱讀71

    上還遇見了一位素白衣袍的女孩子,不過十幾歲的年紀(jì),眉眼間充斥著稚氣。我忍不住開口道:“傍晚,塔下便要點火了。”

    女孩子微微一笑,“我曉得。”

    我遲疑問她:“你害怕嗎?”

    她搖搖頭,稚嫩又堅定的眼睛透過小窗望向天上,“我什么都不害怕?!?/br>
    我失魂落魄地道別了她,登上了頂層。頂層是一間小而精致的房間,焚著非常淡的蘇合香,白衣女子橫抱著琵琶倚著木欄桿往外看。

    我不請自來,躡手躡腳進了房間,輕輕敲了敲木桌子。

    那白衣女子也不回頭,只橫抱著琵琶,歪著頭,彈奏起了。

    她比我奏得好太多,待她一曲終了,我遂鼓起掌來。白衣女子回過臉,她有極淡的唇色與極濃的眉,一汪極清的眼睛。她對我笑笑說:“我彈得不好?!?/br>
    我小心湊近了,討好道:“比我好?!?/br>
    她垂下眉毛問我:“你是誰?”

    我含糊道:“我是長安人士,到紅蓮塔上來看一看?!?/br>
    她清麗地笑了,道:“你當(dāng)我是傻子嗎?”俯首撥了撥琵琶,輕聲問我:“莊致非死了嗎?”

    我不知她與衡世子有何淵源,佇在原地不作答。

    白衣女子冷笑道:“那就是死了?!彼雅昧脫艿萌缰橛衤浔P,漫不經(jīng)心地說:“他那種人,注定要早死,我倒不吃驚?!l殺了他?”

    我慢慢道:“為了保護莊致致自盡而死?!?/br>
    女子憤然擲開琵琶,怒道:“又是莊致致!”她站起身來回踱步,口里喃喃道:“每每都是莊致致!當(dāng)初jiejie為她而死,我接受了jiejie的遺命,不得不登塔來替jiejie教她跳舞;莊致非為了把她接下塔去,毫不留情地把我留在這座墳?zāi)估铩缃袂f致非竟為她死了?她憑什么?”

    我膽怯道:“你現(xiàn)在不用留在塔上了,每個人都可以離塔,你也不例外?!?/br>
    白衣女子倚著木欄桿固執(zhí)道:“我偏不,我寧愿死在塔上,也不接受莊致致的施舍。她現(xiàn)在做衡王了?踩著血親的尸首,好大的威風(fēng)!”

    我不忿道:“致致很難過的?!?/br>
    “你叫她致致?”女子冷笑道?!昂糜H熱呀!那你和莊致非一樣,為了她,就連性命也在所不惜咯?也好,給你一個機會?!彼龢O詭異地露出笑容,從暖爐堆里抽出一根燒得通紅的木炭來,趴在欄桿上擲到塔下。我眼睜睜看著那燃著火的木炭投進塔下儲備的火油里,一點點火星綻開了盛大的紅蓮業(yè)火,正午的陽光底下熊熊烈焰燒得幾乎透明。

    我大驚失色,推開她趴在木欄桿前遙遙往底下看。她哈哈大笑,狂喜地飲酒,姿態(tài)豪俠如長鯨,一面喝一面撥琵琶唱歌。塔下已經(jīng)冒出了滾滾濃煙,守衛(wèi)在木柴便的侍衛(wèi)們困惑地圍著木柴轉(zhuǎn)了一圈,不明白沒到傍晚它怎么就自己燒了起來。

    塔下頃刻間化作了火海,我?guī)缀踅^了望,趴在欄桿上大哭起來。腦子里走馬燈似的轉(zhuǎn)過好多人,最后的最后是枕壺,他在隆冬節(jié)令里裝模作樣搖扇子,但我把他心愛的扇子奪了,他從不惱的。我要是死了,千千萬不要被牛頭馬面捉了去,我要回到枕壺身邊。

    “哭什么?”女子恍惚地問我。

    “你害死我了?!蔽液薏坏蒙人欢?,手抬起來了,最終又放下,只是捂了臉道:“我想見枕壺?!?/br>
    她不知是迷狂還是醉酒,踉踉蹌蹌地走幾步,跪倒在我身前,同我一起哭出來,說:“我也想見枕壺?!?/br>
    我怒道:“你見他做什么?你可識得他?”

    她神游物外,捉了酒瓶又要喝;我攥了她的手,逼問道:“你為什么要見枕壺?”

    她小聲說:“我瞎說的。”又孩子氣地湊到我耳邊,輕聲說:“我告訴你,你莫要告訴旁人?!蚁胍娛雷?。”

    “世子已經(jīng)死了?!蔽艺?。

    她拍手道:“可不是嗎,死了。”瘋瘋癲癲笑一陣,又墮下淚來,“死啦?”

    我篤定道:“死了?!?/br>
    她把酒澆在琵琶上,神情恍惚地撩撥著,道:“死了也不妨,我馬上要去見他了?!庇挚裣驳靥饋恚治枳愕傅溃骸扒f致致可就沒這個福分,她還要在塵世不知滯留多少年。等她赴了死,世子老早便過了奈何橋?!?/br>
    我卻沒她這么快活。我想要見的人還好端端活在塵世里,犯不著為了見他發(fā)瘋。可如今我也再不能見他了,紅蓮塔下成山的木柴燒作了一片火海,滾滾濃煙嗆得我止不住地咳嗽。事到如今,怨天尤人通通無用了,我爬上了塔頂那座紅蓮臺,俯瞰著腳下的火焰山,想念很多的人。

    忽有一只紙鶴從火海里鉆出來,優(yōu)雅地停在我手指上。我大驚,慌忙拆開了看,卻是一匹火浣布折的鶴鳥,布上墨汁淋漓地一個大字“跳”!

    枕壺的字我是認得出的,這個“跳”字雖寫得心浮氣躁,但絕對是枕壺的手筆沒錯。他既然叫我跳,我索性便跳,早晚是個死,跳下去又何妨呢?

    我將那只鶴揣進懷里,心里有個憂傷的念頭。這把火燒得快把天地焚干凈了,把我燒焦自然不在話下。紅蓮塔上還留有十來人,到時候十幾具焦尸,枕壺找不出哪一個是我可如何是好!我可不要葬在衡國,我要回長安去。如今有了這只鶴,一切便迎刃而解。火浣布是燒不壞的,枕壺只要找到這只鶴,自然尋到了我;我再悲慘,也不至埋骨他鄉(xiāng)了。

    把最壞的情況排除掉,我便深深吸一口氣,縱身跳下了塔樓。

    火舌舔吻著我的臉頰,把我渾身灼得很痛。假使我好好學(xué)道法,能夠御劍飛行,大約就能逃過這一劫罷?唉,瞎想什么呢,仙道這種妙事,我這輩子也摸不到了。何況即便我能夠御劍飛行,我此刻也沒有劍呀!

    我腦子里過了千百樁事,已要一頭扎進火海里了。忽有一人從火中跳出,將我攔腰抱住,又隨我直直往下跌去。我眼淚奪眶而出,張了張嘴要喚他的名字,嘴里嗆進煙火,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他攬住我的腰,足下踏著一柄飛劍,用一張巨大的火浣布將我裹了,從火海里沖出去。我只覺焚身烈火漸漸褪去,雙腳也落到了堅實的土地上,遂從布里鉆出來,撲進枕壺懷里,不管不顧地哭出來了。

    枕壺把我推開,敲我腦門說:“優(yōu)華,你死定了!”一句說完,猶不解氣,惡狠狠地重復(fù)道:“你死定了!”

    我瞧著他從火里鉆出來,灰頭土臉,全然沒有了翩翩公子的氣度,不由得放聲大笑。他還在重復(fù)說:“你死定了!”又罵了我兩句,忽將我摟進懷里,箍得我生疼,喃喃道:“你嚇?biāo)牢伊?。?/br>
    我在他懷里蹭了蹭,抬起眼來看烈火中的紅蓮塔。塔頂被濃煙熏得只有一團黑霧,黑霧中有人著白衣,踩著木欄桿隨性地跳起舞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