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大明笑得樂開花，覺得自己還好聰明一記在飯店把工作服換下來，穿上夢特嬌T恤衫，衣服都是九江路精品店買的，也算風(fēng)頭十足。他一邊笑一邊翻菜單，笑容立刻僵住了：哪能一杯咖啡要那么貴？

方小姐看好菜單，等著毛大明。毛大明朝伊講：“你隨便點吧?！毙睦锎蛑∷惚P，這個禮拜三餐在飯店解決，吃吃客人剩飯，省下兩杯咖啡沒啥問題。服務(wù)員梳了個三七開的頭，蠻漂亮的，走過來等他們點單。方小姐笑笑，講：“我一般不喝加了奶的咖啡的，清咖最好了?！?/br>
毛大明高興了，看看單子，清咖最便宜嘛！“兩杯清咖?！?/br>
服務(wù)員點點頭。

方小姐又講：“清咖配黑森林蛋糕頂有味道，咖啡的苦澀中和蛋糕油膩，其他的什么加奶加糖的花俏咖啡都比不過。配其他咖啡額都是阿莫林。”毛大明背脊“唰”一下冷汗下來，他看了下黑森林蛋糕價格眼睛都要紅了，但還是朝服務(wù)員講：“個么再加個黑森林?！?/br>
“好的。還要點什么嗎？”

“還要點什么嗎？”毛大明問方小姐。

方小姐講：“先這點吧，我吃不多的?！?/br>
“先這點吧。”毛大明機械重復(fù)，等服務(wù)員走遠(yuǎn)了腦子才稍微轉(zhuǎn)了點過來。他突然想起外婆前兩天罵他的話：個小逼崽子，么錢還要談戀愛，談你媽個狗頭去！真的是又痛心又無奈。等咖啡點心上齊，方小姐篤悠悠開口：“大明單獨來找我，有什么事體？”

“咳……”毛大明又緊張了，抓起咖啡喝了一口，差點沒有噴出來。乖乖隆地咚，什么哩個東西？！他強行憋牢，假裝淡定，問方小姐：“方小姐喜歡什么樣的男人？”

“我？”方小姐笑笑，講，“只要是好男人，我就喜歡。”

“個么儂覺得大明是好男人伐？”

方小姐不響，但是攪咖啡。毛大明就紅著臉等她。半晌，方小姐開口：“我還喜歡有點才華的，會寫寫詩歌，將情詩朗誦給我聽?！?/br>
“嗯。”毛大明低下頭，說不沮喪是假的，但是一邊又暗暗佩服，不愧是方小姐呀，那么特別，跟普通小姑娘就是不一樣。

“大明怎么突然問這個？”

毛大明不曉得她是明知故問還是裝傻，反問：“要是一個男的，有錢，方小姐喜歡伐？”

方小姐放下攪拌咖啡的小調(diào)羹，講：“有錢算什么稀奇呢？天底下男人都覺得女人只喜歡錢，哪個知道因為像樣男人都死絕了，沒辦法挑了，所以女人才去挑有錢的。一個男人若是有情有義，有才有情，哪怕他身無分文我也跟定、吃定了。”

毛大明講：“所以方小姐是斷定不會跟有錢人的?！?/br>
“不會?！?/br>
毛大明不響。

方小姐咽下一口蛋糕，揩揩嘴角，講：“我認(rèn)大明做哥哥，好吧？”

“好的?！?/br>
故事講完，方小姐莫名其妙地看著我：“你說這個是什么意思？沒頭沒尾的?！?/br>
此刻夕陽將天邊染成了緋紅色，那些云時而變成落魄的詩人，時而變成驕矜的將軍，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同她說了這么個毫無趣味的故事，它如同散落在四處的音符不停在我心頭跳躍，令我不吐不快。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用哪種更妥帖的方式來紀(jì)念我的好友，紀(jì)念我曾經(jīng)一無所有的日子。

“毛大明是我們幾個兄弟里第一個實現(xiàn)發(fā)財夢的。”

方小姐看著我，講：“一點都不風(fēng)花雪月，真沒意思?！?/br>
我在妙巴黎辦公室做賬，老遠(yuǎn)看到朱進的背影，立刻丟下鋼筆沖了出去喊住他：“朱進！”他回頭驚奇地看著我：“你叫我什么？”我不管他，直接抓緊他的手臂：“你做什么去？”

“找方小姐?！?/br>
“你混賬！”我也不知是何處來的力氣和怒火，一把將他拖回了我的辦公室，狠狠甩上了門，大聲質(zhì)問他，“你為什么無緣無故要去招惹方小姐？”

朱進整了整自己的西裝，一臉不可思議：“瘋了??？你真的喜歡她？”

“這和我喜不喜歡她沒關(guān)系。她是我朋友。”

他目光游移，但表情依舊那樣充滿著戒備與隱忍，只對我講：“我想找機會認(rèn)識她大伯。”

“為什么？”

“她大伯是老工程師，做過很多項目，我想……”

“你想做的幾個項目都和程家有點關(guān)系，想必是認(rèn)識程祝諾的，是吧？”我忍不住打斷了他，“你現(xiàn)在就像個癮君子一樣，你才是瘋了！”

朱進似乎終于被我戳到痛處，兇狠地盯著我一言不發(fā)，冷酷的嘴角如被霜凍般細(xì)微地顫動著，令我擔(dān)心他下一秒會朝我揮拳而來。而我竟然毫不克制，又火上澆油添了一句：“你們之間不是愛情?！闭f罷便認(rèn)命般靜靜等著他的怒火襲來。朱進聽到這句顯然愣了，他的雙唇顫抖著打開，又合上，似乎在經(jīng)歷著一次劇烈的認(rèn)知顛覆。他邁開步子徑直朝我走來，我僵直著身子沒有躲開，誰料他只是走去我身后的櫥柜，徑直拿了柜子里的一大瓶威士忌，也沒有打開，只是握在手上在辦公室里漫無目的地走動，我不曉得他在尋找杯子還是記憶的線索。在氣氛緊張到我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他突然毫無征兆地擰開了瓶蓋，直接灌了一口，隨后毫不留情地湊到我跟前，換上他一貫隱忍又克制的語調(diào)，帶著酒氣對我說：“他愛我的樣子，別人當(dāng)然是看不到的?！闭f罷扔下酒瓶揚長而去。

我一時有些臉紅，他的語調(diào)帶著強烈又曖昧的荷爾蒙味道，從他的嘴唇蔓延至胸脯、臂膀、下腹……程祝諾那張?zhí)煺鏍€漫的臉龐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我頓時窘態(tài)萬分，踉蹌著跌坐回老板椅。迷人的威士忌兀自散發(fā)著甜味，我知道朱進正帶著他迷人的孤獨味道去征服一位又一位的方小姐，而我只能冷眼旁觀，無能為力。我忍不住也抓起酒瓶喝了一口，希望自己能回憶起他們曾經(jīng)的蛛絲馬跡，因為我到底還是不相信昔日落魄的狗可以和人一樣，面對愛欲生死，我們往往被描繪成不在現(xiàn)場的證人。

程祝諾嘴里嚼了口香糖，一個人在酒席上“叭”“叭”吹著玩。老程看了他一眼，講：“要么在里面吃飯，要么出去把口香糖吃完吐了再回來！”程祝諾挨了訓(xùn)，低頭走出去吹風(fēng)。待他再回去落座的時候，那桌子叔叔伯伯在他眼里還是相當(dāng)不順眼。

一票里貨色。

“老程，你對諾諾太嚴(yán)格，諾諾才多大個孩子?！憋埖昀习宓鹬鵁煟瑠A了塊紅燒牛rou給他，“吃，長身體的時候?！崩铣桃矝]多管他兒子，繼續(xù)端著酒杯跟幾位朋友侃山海經(jīng)：“吃飯講究葷素搭配，我們今夜里，美中不足，葷多素少。”

“幾個素菜也不錯的呀?！?/br>
“唉，老程意思里，我們幾個光頭坐成一起太多了，少了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