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伐？”

“打，打?！崩馅w將兩根細(xì)長的魚干拿了出來放到門口，隨后加入了我們幾個。我把拼圖挪開，我們圍著桌子開始打橋牌，趙太及時地端上了茶水點心，這令我意外，我原以為她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毛先生拿了塊糕點，隨后慢悠悠洗牌，講：“哎，我突然想起來，你們兄弟幾個以前夏天喜歡坐在天井里打牌，小丁總是賴皮?！?/br>
“我沒有?！倍∮韬擦怂谎郏瑲夤墓牡?，“而且我本來就不會打，你們四個玩?！?/br>
“今天不讓你賴了?！?/br>
我訕笑道：“現(xiàn)在物是人非了呀?！?/br>
老趙滿不在乎地甩出一張牌，說：“管它物是不是，人非不非呢，咱們活在當(dāng)下，過去的廢話不提。對不對老朱？”

朱進哼了哼，也甩出一張跟牌。

“那會你剛進妙巴黎的時候亞榮就跟我說，你小子狠，得帶著。他眼光總是不錯的?！?/br>
我撇了眼朱進，朱進不響，只是輕笑一聲。

“也不知道老程他們還回不回來了。原先聽亞榮講可能明年或者后年會回來，現(xiàn)在亞榮也和他們失了聯(lián)系?！?/br>
毛先生聞此接話道：“程先生在位的時候我們見過幾次面，挺有魄力的。他能做到說消失就消失，我也是佩服?！?/br>
“聽說是為了躲個人?！崩馅w端詳著自己手里捏的牌，眉頭緊皺，“好像是他們家祝諾惹了個事兒，老程得罪了個厲害的，一下子兜不住，干脆去美國發(fā)洋財。”

我再次望向朱進。朱進依舊沒什么表情，淡淡地說：“亞榮和程爺爺那么親，怎么會和他們斷了聯(lián)系？”

“你小子明知故問呢?！壁w老板眼睛一抬，竟露出一絲精光來，“亞榮講你和祝諾最親，你鐵定是知道內(nèi)幕的，趕緊說來?！?/br>
“我知道什么……”朱進撇了他一眼，笑笑說，“我和祝諾都沒聯(lián)系了?！彼瓜卵?，絲毫看不出任何傷心的影子。這時毛先生突然開口道：“曹亞榮去美國和程家也沒關(guān)系，他那舞廳是涉黃被查的，這不朱進后來給兜上來了么?！彼朴品畔聨讖埮疲v，“這件事情我還是知道點的?！倍∮韬⒅壬鷿M臉微妙，欲言又止，毛先生只當(dāng)他不存在，繼續(xù)講：“他那會兒太出格了，為了跟對面搶生意，差點就要把妙巴黎開成窯子了，臺上的歌星沒一個不陪酒的，不查他查誰？”

話音剛落，丁予涵突然一言不發(fā)地站了起來，繃著臉走去了外頭。

“上哪兒去？”

“去沙灘?！?/br>
“你戴上帽子呢，外頭曬。”

“不了！”

朱進無奈地看著他背影，轉(zhuǎn)過身對我們講：“明星弟弟架子大。”老趙接話：“你慣著點吧。那會兒亞榮講讓歌星唱歌唱成三陪的還是你的餿主意，他不恨你恨誰？”他一直如此，講話毫無顧忌，有時候在生意場上得罪很多人。但沒有多少人敢得罪他，畢竟是趙家的人?！鞍?，我有！”他興奮地甩了一對牌，躍躍欲試。我看看了手里的，也跟了兩張，忍不住講：“這事兒也得本人愿意，咱們還真能強迫別人不成？小丁就是人太老實，亞榮說什么都點頭。”

紙牌掉落在桌上的那刻，我更清晰地意識到了自己為何對朱進不離不棄。我與他本質(zhì)上是同一種人，我對他的憐憫只是一種自欺欺人，相反可能在他眼中，我才是被憐憫的那位。我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特別，在內(nèi)省或者文化自覺上的優(yōu)越感只是一層可笑的胞衣，我與那些庸眾唯一的區(qū)別可能只是我?guī)е逍训念^腦去接受自己在道德上產(chǎn)生的惰性，甚至和解，乃至于我的行動令內(nèi)省變得如此不合時宜。然而誰能肯定庸眾們沒有與內(nèi)心的道德律產(chǎn)生矛盾并最終找到了和解的法則呢？若真如此，那我更是猶如海中的細(xì)浪一般，與身邊的無數(shù)位庸眾一起為了保全自身而自甘跳入漩渦，使得我蔑視的現(xiàn)象由不可能變?yōu)榭赡?，最終為每個人所接受。

“阿平，發(fā)什么呆呢？”毛先生提醒了我一句，牽著嘴角講，“不要的話這把我可贏了。”

“哎哎，阿平幫我擋一擋?！崩馅w立刻急了。

我無奈地聳了聳肩，毛先生輕輕放下手中最后的紙牌，顯得神采奕奕：“行了，掏錢吧。”

“哎喲，您這級別的干部還要我們掏錢?！崩馅w一撒手，直接站起身來說，“走了走了，咱們?nèi)ズ＿呩烎~去?？纯葱《∽印！?/br>
我拖著沉重的腳步隨他們走去海灘，丁予涵光著腳站在沙與沫的交界處，遠(yuǎn)遠(yuǎn)看去依舊是童心未泯的模樣。我由于驚魂未定，并且對方才說出的話無比愧疚，甚至都不敢走近丁予涵，只是跟著毛先生一起準(zhǔn)備釣魚的餌料。毛先生耐心地教我如何捆綁小魚塊，以及一些釣魚的基本技巧。我講：“我就幫幫你，我不釣?！薄鞍⒚餍〕抗庖恢比メ灥?。”我不響。他和老趙都熱衷海釣，而我對此一竅不通，只能說站在細(xì)軟的沙灘上欣賞一層層的海浪而已，它們被推至岸邊，又被拉回深淵，如此反復(fù)，有一種詩性的哀愁在里頭。正當(dāng)我極目遠(yuǎn)眺的時候，忽然看到遠(yuǎn)處朱進和丁予涵扭打在一起雙雙倒在水里。

“喂！”我忍不住喊了一聲，朝他們飛奔過去。

“小丁，你做什么？”我拉住丁予涵，誰料他急紅眼的時候力氣奇大無比，一下子將我甩倒，我手肘猛地蹭在沙上，被海水一拍，立刻火辣辣的。

“我就是恨你！我早就想和你打一架了！”他說罷再次朝朱進撲去。朱進怎么可能任他擺布，自然也抬手還擊，二人立刻再次扭打成一團，翻滾在海水里。我眼看有一層浪要打過來，趕緊爬起來將他們倆往回拖：“你們瘋了？！好好的打什么架！”

朱進抹了把臉，惡狠狠地盯著丁予涵。

只聽得一陣響聲，浪翻了過來，我們?nèi)祟D時被澆得濕透。我劇烈地喘著粗氣，四肢百骸都能感受到心臟狂跳的幅度?！坝性挕性捄煤谜f呢?！倍∮韬难劬σ琅f紅通通的，嘴角也破了皮，想必被揍得不輕。我埋怨地瞪了眼朱進，發(fā)現(xiàn)他的傷更嚴(yán)重，脖子被抓了一道紅痕，正在往外滲著血。“沒什么可說的。”他起走去浪邊，捧了海水洗了洗脖子，隨后走了，留下了深深淺淺的一串腳印。我又回頭看了眼丁予涵，他依舊定定地坐在那兒，滿臉憤怒，隨后又露出了猶疑的神色：“阿平哥，你走吧，我想一個人游會兒泳?！?/br>
“行吧……”我只覺得精疲力盡，便站起身，穿著黏糊糊的體恤衫走回了度假別墅。這無端端的發(fā)什么瘋？我看著自己微微滲血的手肘和膝蓋，第一時間去了老趙家的浴室，將自己里里外外洗了個干凈。蒸騰的水汽令我肌rou松軟，心情也逐漸放松了下來。我換上干凈的衣服走回客廳，再往窗外遠(yuǎn)眺時，丁予涵已經(jīng)和毛先生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