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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浮現(xiàn)了一個簡簡單單的念頭。“沒事,到時候哥替你坐牢?!?/br>我原以為生活會如白水一般繼續(xù),直到方小姐在夜里敲響了我的房門。“阿平!朱進消失了!”她滿臉淚痕,驚慌失措地站在我的面前,宛如另一場夢境。我立刻撥打朱進的手機,無人接聽,隨后開車去了福源里,里頭空空蕩蕩,找了妙巴黎,以及他自己的家,均是一無所獲。方小姐雙手捂住了臉開始小聲啜泣:“一個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不見了呢?”我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陣冰涼?!疤砹耍蚁人湍慊丶野??!?/br>“我不回去!我已經(jīng)兩天沒有聯(lián)系上他了!”“你爸媽要擔心你的?!?/br>她淚痕未干,哭哭啼啼,倒像個傻乎乎的村里閨女:“我騙我媽和阿進去球場了?!?/br>我拿她沒有辦法,只能嘆口氣,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盤:“那你今晚住我家吧。”她滿是不安地盯著車窗外快速退去的風景,一聲不吭。雨下得癡狂,擋風玻璃很快就模糊成一片,將馬路暈染得詭譎怪誕,好似置身在外太空。我忍不住問方小姐:“你怎么就這么隨隨便便愛上朱進了?”“因為他傻?!蓖渡湓诜叫〗隳樕系墓獍卟煌5靥鴦又?。“我看你更傻?!?/br>“我喜歡他傻乎乎鉆牛角尖的樣子。我曉得他不愛我,但我還是想擁有他?!?/br>“你這樣也在鉆牛角尖?!?/br>“你還記得那晚的舞會么?你跟我講朱進和程祝諾的事情?!?/br>我瞥了她一眼。“我回家就打電話找程祝諾了。我們……”她抿了抿嘴唇,微微蹙起眉,“我們其實也是認識的,他小時候來我家玩過。他跟我講,如果我不提,他快要不記得朱進了?!?/br>我忍不住握緊方向盤,只覺得眼前的水簾越來越令人目眩。“他說幾年前確實有個鄉(xiāng)下人幫他出了頭,后來還是他爹出面擺平了事情。他那時候年輕不懂事,現(xiàn)在也不想再提。我不知道程祝諾的話是真是假,但肯定和你跟我說的全然是兩個版本,我甚至不能確定程祝諾到底是不是同性戀……他現(xiàn)在在美國有女朋友的?!?/br>當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的身體宛如被雷擊了一般猛地激靈了一下,隨后便四肢僵直,險些扶不穩(wěn)方向盤。街景隨著她的語調(diào)天旋地轉(zhuǎn),我睜大了眼睛,在幾秒鐘內(nèi)看了一場人間悲喜劇。“那晚過后,我只覺得……我只覺得朱進他,太傻了,蠢得跟頭牛似的。他需要有個人好好地去愛他?!?/br>方小姐的淚水再次打濕了她的睫毛,我不曾仔細地觀察她的內(nèi)心,但是她此刻在我車內(nèi)滴落的淚水和車外的暴雨混在了一起,模糊了我心中是非對錯的那根弦,令它逐漸松軟下來,妥協(xié)地般地垂墜在地面上,孤零零的,毫無主張。程祝諾在我夢里無比清晰的面孔被洗刷得支離破碎,我既看不清眼前的路,又看不清身后曾走過的路。如果程祝諾從沒有真正地愛上朱進,那朱進做的這一切都有什么意義呢?雨那么大。第五章毛大明是自殺的。自他不辭而別之后,再見到他是在報紙上。新聞報道他吊死在浦江小別墅里,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身上已經(jīng)爬滿了蛆。替他收尸的是別墅區(qū)物業(yè)經(jīng)理,由于身份敏感,毛先生沒辦法參加他的葬禮,參加他追悼會的只有我們?nèi)?。方小姐沒有出面,只是花了80元買了一個花圈,讓我寫上她的名字。我想毛大明真心愛過她。他沒有家人,沒有同事,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象征性地對著我們?nèi)齻€人念了一下模版悼詞,內(nèi)容與事實極為不符,在理應(yīng)沉痛的情形下竟有一絲諷刺的幽默感在里頭。他被推去火化的那一刻,丁予涵哭得撕心裂肺,我始終不能明白他如此依戀毛大明的原因到底是為了什么。直到現(xiàn)在,我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了丁予涵與毛先生的關(guān)系,也許在內(nèi)心深處他覺得自己也是殺死毛大明的兇手之一吧。骨灰盒里的富貴榮華現(xiàn)在成了齏粉,我手捧著森森白骨,心想一個人要有多大的決心才能決意赴死?才能在永無止境的道路上不斷填補自身的空虛,直到丟失了生存的意義?毫不慚愧地說,我永遠無法理解我的這位朋友,正如我或許無法理解我的每一位朋友。死亡與人性幽暗之處沖擊著我,歲月將它們一一撫平,將我從深淵中拯救出來,命運也緊跟著揮舞它的魔棒,將我打扮一新,用新月的顏色裝點我的膚色,將玫瑰花瓣貼上我的唇,抖下滿地的鉆石,將它們慢慢鑲嵌在我的長袍上,最后用它沾滿淚痕的雙手將我一步步往前推進,我被裝扮成一塊肥沃的、等待殖民的土地重新站在深淵面前,我凝望著昨日,死亡的列車呼嘯著從空谷中駛來。我也無法說清自己為什么突然又想起了大明的死,或許此時站在那里的朱進,身上帶著著些許大明的影子。他再次成為了圈子里的紅人。突然消失整整一個禮拜,然后出人意料地悔婚,與方小姐分手,幾乎在一夕之間被孤立,外人看他就是個吃里扒外、喜怒不定、不擇手段的白眼狼,原本和妙巴黎合作的幾位老板紛紛向我們關(guān)閉大門,與方老有些交情的企業(yè)也與朱進再無聯(lián)系。“你就沒有什么話好說的嗎?”他雙手插在口袋里,似乎比過去更高大英俊些,夏日薄薄的襯衫緊緊貼在他的胸脯,勾勒出輪廓。丁予涵見我神色有異,忍不住開口打斷我們:“我們離開上海吧?!?/br>我和朱進望向他。他臉上滿是近乎哀求的神情:“我們這些年來賺了不少錢了,干脆把生意都賣了離開此地,重新開始人生?!?/br>朱進端詳著他的臉,我原以為他在仔細考慮著這個提議,誰料他突然開口問丁予涵:“你和毛先生分手了?”丁予涵聽到后如臨大敵,身體竟支撐不住朝后踉蹌退了兩步,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雙唇顫抖:“你……我……你、你怎么知道?”朱進垂下眼簾,陰影再次投向他的面孔。我深吸一口氣,別過臉不去看他們兩個。“阿平哥,你也知道了么?”我不響。朱進的房間里只剩下時鐘走動的聲音,一秒一秒,逐漸在空氣中催生著令人煩躁的氣味。我想大約是夏天的熱氣教人靜不下來,便跑去窗邊將窗子推開,從玻璃的倒影里我看到丁予涵臉色蒼白,身體僵硬,像是瞬間被孤獨捆綁住似的動彈不得。他講:“我和毛先生好聚好散?!?/br>朱進緩緩坐了下來,沉默不語。“那個時候大明喊他爹來照顧我的生意,替我捧捧場,送送花,我原本以為是一件好事情。誰曉得,事情就會往壞的方向發(fā)展,越是害怕,越是會來?!彼箘诺赜檬执炅舜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