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團，那個團開始迅速往中間挪動，不多時就挪到了封不雀腳邊，然后冒出一個毛茸茸的頭來，瞪著封不雀。

可不正是扈燕那白狐？

封不雀伸出手剛要去揪他的頸皮，白狐卻“簌”的一下?lián)涞剿纳砩?，腦袋埋在他脖窩里，兩個爪子懸空，兩個爪子卻緊緊扒著他的肩頭。

封不雀猝不及防被它撞倒，拿劍反手撐住，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

這個姿勢很是吃力，封不雀一手抓著劍柄，另一只手拍了白狐屁股一下：“下來！”

白狐不會說話，卻貼著他不肯再動，封不雀就要去抓它兩條后腿，剛剛碰到又感覺有些不對勁。

雖然隔著衣物，還是能感覺到白狐在發(fā)抖。

封不雀抬著手，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而撫到白狐背上輕輕拍了一下。

待扈燕冷靜下來幻回人形已是午時了，他在草上趴了半個時辰，現(xiàn)在衣物和頭發(fā)上都沾著水汽。封不雀先捉了兩條魚掛在架子上，又把扈燕脫下來的衣物放過去一起烘烤，然后才蹲到一邊，給那體溫尚未完全降下來的狼妖去臟剝皮。

扈燕本是在火邊安安靜靜地烤頭發(fā)，見封不雀從靴子里拿出小刀了，便興沖沖地湊過去要看他剝狼皮。

封不雀往狼脖子上補了一刀，倒提著放血的時候問扈燕：“你不是說這是造孽嗎，又巴巴的過來看什么？”

扈燕眼睛一瞪：“濫殺無辜是造孽，殺了這種孽畜卻是為民除害！”

封不雀看著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扈燕卻是豁然開朗：“你剝的那張狐皮，難道也是來搶內(nèi)丹的？”

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了，封不雀不再回答他。扈燕卻是氣得不行，回到火邊坐下，方說：“這群壞東西！還在青澤山的時候就天天欺負我，出了山居然還想搶我的內(nèi)丹，真是目無狐法豈有此理！”

他說得悲憤，封不雀卻轉(zhuǎn)過頭，對他說：“你不是深得狐王狐后喜愛嗎？穿的衣服都是三界就那么一件的，怎么會叫這些普通妖精欺負了？”

扈燕一頓，臉上瞬間騰起兩團可疑的紅色：“那……那狐王總有顧不過我的時候嘛，他派的人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保護我的……”

說完便有些心虛地揪著耳邊那束頭發(fā)，一直在指尖上轉(zhuǎn)著圈，封不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xù)剝皮。

見他也沒有再深究的意思，扈燕松了一口氣，忙不迭的給自己圓場子：“風大俠，魚烤好了，特別特別香?！?/br>
封不雀洗了手，坐在扈燕旁邊看他吃魚，魚才剛剛?cè)∠聛恚柩嗑鸵呀?jīng)忘了剛才的尷尬，吃得滿腮幫子的rou，含糊著問封不雀：“風大俠，我們今天還能趕回清平鎮(zhèn)嗎？”

封不雀沒有什么胃口，用手撐住額頭，專心盯著扈燕：“出都出來了，為什么還要回去？”

在扈燕心里，他們只是出來逃命的，就算今天不回，明天也是要回的。

所以本就是隨口一問，卻沒想會聽到封不雀這種回答，扈燕馬上就慌了：“當然要回去啊！封大俠還在清平鎮(zhèn)呢，我還沒有找到他報恩！”

似乎是發(fā)覺自己聲音太大了，扈燕又放輕聲音，小聲道：“找不到封大俠，我哪兒也不去?！?/br>
扈燕的外衫還掛在樹杈上，現(xiàn)在只穿著一件褻衣，領(lǐng)口微微敞著，從封不雀那個角度看上去，剛好可以看到那道猙獰的，三百年還未消的疤。

封不雀眸光黯了黯，突然問他：“你怎么知道封不雀就一定愿意見你？”

扈燕總是能從封不雀嘴里聽到些從未想過的問題，他后背僵了一下，便轉(zhuǎn)頭看著封不雀，火光映在封不雀的眼里，似乎也沒有什么溫度。

扈燕唇動了動，先說：“封大俠怎么可能不愿意見我呢？我們約好了的呀?！?/br>
又說：“我雖然來得遲了許久，但確實是來了。封大俠若是見了我，也會很開心吧？”

最后一句好像是問封不雀的，封不雀看著他有些慘白的臉，心有異樣，卻還是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他說，“封不雀不是一個好人，也許他脾氣真的很壞，現(xiàn)在并不愿見你?！?/br>
扈燕見他說得認真，陡然安靜下來，只低頭環(huán)著雙膝，眼睛卻不知道在看哪里。

封不雀也不再說話了，只靜靜地看著他。

扈燕的頭發(fā)很長很長，坐著就全攤在地上，他又靠火很近，發(fā)尾已經(jīng)落在了火邊，所幸現(xiàn)在還是微濕的，若是干了說不定會直接燒起來。

扈燕卻毫無知覺，或許是知道了，也不愿意拿開。

封不雀嘆了口氣，起身去拿他的頭發(fā)，卻在彎腰的剎那看見他膝蓋那處，淺色的布上有團水漬，那團水漬比周邊顏色都要深些，像是剛剛弄上去的。

封不雀愣了愣，想去碰扈燕的臉，卻被一只手把他的手用力拍開。

再去碰，又被拍開。

都是帶著些火氣的。

封不雀便也火了，直接一手捏住扈燕的下巴，將他的臉用力轉(zhuǎn)了過來，另一手拂開他頰邊的頭發(fā)，果然碰得一背的濕涼。

扈燕眼中帶著水光，咬著唇抬頭瞪他，卻不說話。

封不雀只看了看，便又很快地松開了手。

他起身把火滅了，然后把半干的衣服扔到扈燕身上：“穿上?！?/br>
說完便轉(zhuǎn)身朝拴馬的地方走過去。

等他把馬牽了過來，翻身而上，扈燕還是沒有動。

封不雀便蹙著眉頭：“愣著干什么？今晚想在外面睡不成？”

扈燕這才抬頭看著他，此時的封不雀正坐在馬上，語氣還是平時的語氣，卻是在居高臨下的跟他說話，就比平時多了七八九十分的壓迫感。

扈燕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卻聽封不雀又說：“若是加快速度趕一趕，亥時應(yīng)該還是能趕到的?！?/br>
“清平鎮(zhèn)?！狈獠蝗负盟菩α诵?，朝他伸出手。

11

一路上，封不雀果然快馬加鞭。

扈燕的衣服在下午本來已經(jīng)被體溫捂干了，等入了夜，在進城的路上卻又被露水打濕，夜風一吹，凍得他忍不住碎碎念。

封不雀也未降速，一手扯著韁繩，一手解了披風扔在扈燕身上。扈燕早將下午那點不快忘到了九霄之外，這時被團溫暖罩住，嘴上說著“風大俠客氣了，我怎么好意思穿呢”手上卻是連忙接了，將帶子認真系在自己脖子上。

封不雀瞧著冷冷一笑，朝馬屁股上用力抽了一鞭，馬兒便跟瘋了似的突然加速，嚇得扈燕臉色一白，慌亂之間抱住封不雀的腰，連聲說著“我錯了我錯了”又說“風大俠你放過我罷”然后扭了扭屁股，心有不甘的朝封不雀貼緊過去，把披風兩邊扯起，堪堪包住了他跟封不雀二人。

封不雀這才滿意，略微放緩了速度，假裝聽不到扈燕在他懷里小聲的說些他的壞話。

進了城，入了官道，封不雀便不再抽馬，只用腿輕輕撞馬讓它緩緩前行。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了亥時，卻是清平夜市最為熱鬧的時候。百姓來往紛紛，商販夾道擺攤，商鋪和酒肆門前懸著各式各樣的燈籠，遠處妓院和清館傳來些許絲竹聲和嬉笑聲，隱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