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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十二年,故人戲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

分卷閱讀2

    爺、小五爺全都在,還有傅老爺?shù)膸追恳烫?,其中兩人眉目與在座的不同,是朝鮮國的人。傅大爺是早年跟著傅老爺在官場混的,派頭拿得很足,她出現(xiàn)時(shí),正和傅二爺為了“立憲”還是“革命”爭得面紅耳赤。

    傅三爺?shù)降猛?,入了門,挑揀了離她最遠(yuǎn)的一處坐下。

    “三弟昨夜是去吃花酒,還是叫局了?”傅大爺揶揄,“你說說你,大煙女人和牌九,能不能戒了一樣半樣的?顧著些你的身子。”

    “萬事不如杯在手,一生幾見月當(dāng)頭啊,大哥?!彼绱朔笱?,風(fēng)流盡顯,嘴角抿出來的笑,有譏誚和不屑,從眼底漾到了眉梢。

    傅二爺放了茶杯,笑著岔開這話題:“前幾日有人送了簽捐彩票來,說是逗趣玩的,你們猜這頭彩有多少?”傅二爺伸出一只手,五指微張,“五萬銀元?!?/br>
    在座的小姐們都在輕輕吸氣。

    于是堂上的議題從立憲轉(zhuǎn)向了彩票。

    沈奚聽著無趣,低頭看自己的鞋,順便,留意到傅侗文翹著二郎腿,他落在地上的左腳在輕輕打著拍子。她不覺看得入神了,隨著那拍子一下下地仿若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甚至還從中猜到了他的不耐煩。

    忽然,那打著拍子的皮鞋停下來。

    她悄悄看過去,有人進(jìn)來,正在傅侗文耳畔低語。他起身要走,傅大爺又取笑:“這又是要見哪位佳人?”傅侗文微微一笑,刻意瞟了沈奚一眼。

    她尚未作反應(yīng),堂內(nèi)人已有了種種猜想,應(yīng)對著市井傳聞,越發(fā)篤信不疑。

    這三爺果然把禍水引到家里來了。

    那日午后,又是細(xì)雨綿綿。

    她被丫鬟帶到遊廊。

    他披著西裝外衣,坐在臨時(shí)添置的太師椅上,襯衫的領(lǐng)口敞開,正在被一個(gè)身穿西洋大夫的白大褂的男人診病。大夫的手塞入他的衣襟內(nèi),仔細(xì)聽診。沈奚想到,在煙館時(shí)那些人議論西洋大夫整日里穿著一身白衣很招晦氣,如此云云。

    傅侗文看到她時(shí),抬手示意,大夫收回了聽診器。傅侗文隨手把報(bào)紙扔到了手邊的小矮桌上,冷笑:“一桿煙槍,殺死好漢英雄不見血;半盞燈火,燒盡田園屋宇并無灰。慶項(xiàng),這句你知道說的是什么嗎?”

    大夫淡淡一笑,比劃了一個(gè)打煙泡的手勢:“這個(gè)?!?/br>
    傅侗文點(diǎn)頭,看向沈奚:“這個(gè)是我四弟妹,廣東沈家,聽過嗎?”

    如此掉腦袋的事,竟坦然對這個(gè)人說了出來。

    “幸會,沈小姐?!贝蠓蚓购敛辉谝?,對沈奚頷首。

    “你好?!?/br>
    那大夫似乎知道,傅侗文要與她談話,將東西收入小箱子,再次向沈奚頷首告辭。等他人不見了蹤影,這里遠(yuǎn)近只剩下她和傅侗文。

    風(fēng)夾著雨,飄入遊廊。

    傅侗文察覺自己襯衫領(lǐng)口還沒系上,右手兩根手指嫻熟地扭上金屬紐扣。

    沈奚沉默著走到他的面前,無聲下跪。

    他動作微微停頓。

    “謝傅三爺救命之恩?!边@些年救了她的不止傅三爺一人,可卻都沒留下姓名,亦或是至今無緣再見。她這一跪是在還他的恩債,也是在還那無數(shù)義士的。

    “沈家昔日追隨林大人,為禁煙奔走,這是大義。大義者,不該落得誅九族的下場,”他左手也微微抬起,兩手合作,將最后一粒金屬紐扣系好,“不必跪我?!?/br>
    傅侗文左手從衣衫領(lǐng)口輕移開,攤開手心,伸到她眼前。

    當(dāng)年震驚朝野民間的虎門一事,她只在父親口中聽到過,她沒想到,面前的這位傅三爺會提到此事。

    “我讓你嫁與我亡弟,并非羞辱刁難,而是為安排你離開,”傅侗文見她發(fā)愣,直接握住她的腕子,將她扶了起來,“時(shí)局動蕩,你以我傅家人的身份才能走?!?/br>
    “去哪?”

    “英國,去我去過的地方,那里有我的朋友照應(yīng)你,”傅侗文想了想,又說,“或者去美國,方才那個(gè)大夫就是耶律大學(xué)的學(xué)生,我們中國人第一個(gè)回國的西洋醫(yī)學(xué)生?!?/br>
    很遙遠(yuǎn)的地方,遠(yuǎn)到她從未肖想。

    “或者,你想去日本,那些革命黨人最常去的地方。”

    沈奚心中有驚濤駭浪,半晌也答不上半個(gè)字。

    最后還是傅侗文做了結(jié)語:“還是看哪里能盡快安排好,就去哪里,如何?”

    “為何要出去?”沈奚問出了心中疑惑,包括對他的,“為何你會想留洋?”

    傅侗文略微沉默了會兒,低聲道:“師夷長技以制夷?!?/br>
    他說這話時(shí),漆黑的眸子里有著不一樣的光。

    傅侗文似乎已經(jīng)到了耐心的極限,亦或是身體不適,不再和她交談,低而壓抑地咳嗽了起來。太師椅的椅背頂端和他腦后的發(fā)梢都被雨水打濕了,他渾然不覺,從懷中摸出了一個(gè)懷表,像在等待什么。

    他留意到她還在等待,目光微微滑過,就望到別處去了。

    連綿不停的雨,接連十三日。

    臨上船前,雨還未落干凈。她是匆匆忙忙被人從后門送出來的,坐得是傅侗文的汽車,汽車上,兩個(gè)丫鬟用布遮住車窗,沈奚不太嫻熟地穿上洋裝,在下車前,險(xiǎn)些掉了腳上的鞋。銀元袋子被塞進(jìn)手里,還有個(gè)半新不舊的皮箱子。

    如此被送上船,想要最后見一面救命恩人也成了妄念。

    傅侗文為她訂的是上等船票,單獨(dú)的一個(gè)小房間,不寬敞,但勝在有個(gè)私密的空間??删退氵@樣的條件,她還是適應(yīng)不了長途的海上旅途。

    后來在甲板上因?yàn)闀灤?,吐得昏天黑地,才從身旁幾個(gè)年輕讀書人的口中得知,在她上船的那日,革命黨有了大動作,難怪她會被匆匆送走。

    數(shù)月后,船抵達(dá)口岸,她提著老皮箱子,見到了前來接迎自己的人,立刻就收到了一個(gè)大大的擁抱:“恭喜你,你不再是被誅九族的欽犯了!”那人毫不在意她的緊張防備,笑著緊緊攥住她的雙肩,“大清皇帝退位,再沒有什么欽犯了!來!我們?nèi)c祝!”

    碼頭上每個(gè)下船的中國人都在彼此告知這個(gè)消息,有愕然的,有驚喜的,巨大的時(shí)代浪潮伴隨的碼頭的狂風(fēng),撲面而來。

    她終于明白了他那晚在煙館外的那句話:我能保她今夜,就能保她一世。

    這不是一句舊時(shí)代英雄式的示威,而是一句篤定的預(yù)言。

    1912年。

    她還漂泊在海上時(shí),滿身血債已化為烏有,再不需平反,也沒人會去平反。她從一個(gè)外逃的死囚,變成了普通人。

    “對了,這是傅先生給你的。這信竟比你早一步到了,快看吧?!?/br>
    那人塞了一封信在她手里,她緊緊攥著這封信,迫不及待想要拆開,可又礙于面前的人,遲疑了三秒。那人對她笑著點(diǎn)頭,她才拆開了信:

    卿萬事保重,如無必要,不宜再見。

    傅侗文

    一月一日

    作者有話要說:

    oyeah,勞資回來啦啦啦啦

    哦對楔子字?jǐn)?shù)爆了更新下周見~mua~(捉蟲捉的累死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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