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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由于傅侗文的“沒胃口”,她也沒吃多少東西,送走房東太太后,翻找出來新年時患者送來的奶油餅干充饑。 餅干盒子上是一副西洋畫,花園洋房。 她吃一會,想到他說過去山東買一幢洋房,再吃一會,又想到初到紐約時餓得不成樣子,翻找出巧克力填肚子,事后在信上講給他聽后,就收到了當年還是稀罕物的夾心巧克力。 她拿起玻璃杯,一口口喝著冷茶。 擱下杯子,將書桌上的臺燈啪地一關,在書桌上趴了會,迷糊著睡到手臂全麻,再醒來已是凌晨一點。這么晚了?她的腳在書桌下尋找拖鞋,不曉得被自己睡著后踢到哪里去了,踩到的地方都是地板……電話鈴突然響起,炸開在耳邊。 她被震得完全清醒了,來不及再找拖鞋,提起聽筒:“你好,我是沈醫(yī)生,是什么病人?幾號床的?還是來急診的?” 完全的條件反射。深夜電話全是從醫(yī)院來的,在護士的值班室里,醫(yī)院大小醫(yī)生的聯系電話都貼在墻上,以備不時之需。 聽筒里有著風吹話筒的動靜,像在窗邊。 “吵醒你了么?”是傅侗文。 她停住,腳還在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保持著剛剛離座的姿勢,因為聽到是他,反而沒了下一步的行動,停了半晌,才說:“沒有,我剛好……睡醒。” 是剛剛好,不早不晚。 “我太久沒來南方,不適應這里的天氣,”他忽然輕松地抱怨說,“自己睡不著,卻來打擾你。” 她不由緊張:“不舒服嗎?譚先生沒有在附近?” “沒有,”他笑,“我是說我人沒有不舒服。” 那就好。 “今天我回到公寓,看到了你留下的東西?!彼f。 是信嗎?那時心亂如麻,一心北上,現在再想內容,青澀、忐忑的心思全都剖白在那封信里。她還記得自己在信里對他說:“怕戰(zhàn)事一起,你我南北兩隔,不堪設想……” 仿佛是個預言,最后還是南北兩隔,該來的,該面對的,誰都逃不掉。 “是書架上滿滿一排的空墨水瓶,”他出乎意料地沒有提那封信,“我在想,你在仁濟的實習生活一定很辛苦?!?/br> 是了,書架上還有墨水瓶,她都沒丟掉。 當時是想著日后有機會,要對他自賣自夸一番,才整整齊齊地碼放了一排。 她含糊著說:“也不是很辛苦,那么多病歷資料都很值錢,段孟和肯讓我?guī)Щ丶页瓕懀呀浭菐兔α?,我也要賣力還給他。” 聽筒里,他安靜著。 沈奚回憶著那間公寓,記起一樓的柜子:“還有一樓的柜子我翻過,對不起,擅自動了你的物品。還是要鄭重道歉的?!?/br> 他笑:“并不重要,不值得你為這個道歉?!?/br> 沈奚聽著風聲,想提醒他不要深夜在窗口吹風,猶豫了會兒,還是沒說。 聽他又道:“這間公寓,當初本打算送給你的,這里的物品你也都有處置的權利?!?/br> 努力維持著的敘舊氛圍,被一個“當初”輕易打破。 余情未了的人,最怕就是提到當初和曾經。窗外黑黝黝的,沒有光,所有人家都滅燈睡下了。她在椅子上坐下來,繼續(xù)去找桌下失蹤的拖鞋,也是巧,一下子就尋到了。好似剛剛撞了邪,明明就在原地。 聽筒里有朦朦朧朧的蟲聲唧唧,是了,那間公寓下有個草坪,只是才初春,怎么就有了蟲鳴?也真稀罕。沈奚漫無目地地走神,把他那句話的余威沖淡、沖散了。 “我上午還有門診,如果沒有十分要緊的事……”她在試圖找借口。 聰明如他,自然懂得她的念頭:“我也是餓了,要去問問樓下有什么能吃的東西?!?/br> “那正好,”她馬上說,“明天見?!?/br> “明天見?!?/br> 電話掛斷,沈奚才后知后覺地想,他是如何拿到自己的電話號碼的?也許是段孟和,或是醫(yī)院,或是電話局都有可能。 次日在醫(yī)院食堂里吃早飯時,凡是見到她臉色的同事,都認定她是勞累過度,埋怨段副院長不體恤她的身體,竟然讓手下最得力的外科醫(yī)生如此cao勞。 沈奚含糊笑笑,領了早飯,坐到窗邊,獨自吃著。 身后兩個住院醫(yī)生恰好在說昨天鬧事的細節(jié),因為就在醫(yī)院附近的街道上,這兩個醫(yī)生也遠遠圍觀到了砸車的現場。沈奚聽著他們描述,心驚rou跳。 段孟和在她對面的位子落座,單刀直入地問:“昨天見到病人家屬了嗎?” “見到了,”她公事公辦地說,“不過家屬拒絕在醫(yī)院之外的地方談,我準備今天和你一起說服他?!?/br> 段孟和并不意外:“昨天他被砸了車,估計是真沒心情談?!?/br> “你是說昨天醫(yī)院外……是他?” 段孟和很是奇怪:“你不是去找他了嗎?我聽說他還受了傷,你沒看出來?” 沈奚被問住。 自己也是傻,竟瞧不出諸多的疑點。 他所有的西裝都是量體訂做的,稍不合身形都會讓裁縫上門裁改,認識這么久,唯有昨日是穿著不合身的大衣。還有下車時他扶著門的動作,關車門的姿態(tài),甚至是他的胃口不好,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他傷到什么地步?”沈奚脫口問。 段孟和笑了:“昨天是你見到了他,不是我,沈醫(yī)生?!?/br> 她本就懊悔自己的疏忽,被段孟和一說,更難過了:“他和你約了什么時候見面?” “約了下午兩點,不過一點他會帶著律師先到醫(yī)院,是要處理家里的事?!倍蚊虾驼f。 “你記得叫我去。” “好?!?/br> “一定不要忘記了?!彼终f。 段孟和笑了,點頭答應著。 沈奚上午是門診日。 她每周只有兩天的門診日,病人拍號多,每次都會拖延到很晚。今天人更是格外多,等最后一個病人離開,已經一點半。她看著時間,和同事要了面包,就著熱水充當午飯,三兩口解決后,再去看鐘表:下午一點四十分。 因為惦記傅侗文被砸車的事,再也靜不下心等。她主動撥通了院長辦公室的電話,被秘書告知,段副院長在四樓姓傅的病人病房。 不是說要叫上自己嗎?他為何獨自去了? 沈奚擱下電話聽筒,游移不定的檔口,段孟和的電話已經撥了回來:“忙完了?” “嗯,你那里怎么樣?” “我在自己辦公室,你最好要過來一趟?!?/br> 沈奚應了,掛上聽筒,匆匆上樓。 她本以為段孟和是獨自在辦公室,于是在叩門后直接推門而入:“你見到傅侗文了嗎——”話音未落,她已經看到所說的人就在這里,陪在他身邊的還有一位先生。 她局促地對傅侗文頷首:“你來了?!?/br> 傅侗文沒來得及說話,那位先生已經認出沈奚:“你是……碼頭上的那位女醫(yī)生?”周禮巡驚喜地在頭上比著帽子的手勢,“我是為你撿帽子的人?!?/br> 沈奚記起這張臉:“你好?!?/br> 周禮巡看一眼傅侗文,才做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