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沸。

他模模糊糊害怕，一時(shí)想要掙扎，一時(shí)又記起陸潛離自己很遠(yuǎn)，不會(huì)波及，于是驚惶中又生出一絲心安，任由自己陷入混沌。

他清明漸失，喉頭翻滾不住吞咽，一線水光卻仍是自嘴角溢出，混進(jìn)皮毛。

“小饕？”陸潛喚他。

小饕不為所動(dòng)，只有喉中嗚嚕漸響，最后竟是低聲咆哮起來。

他嘯聲苦悶，勉力壓抑卻還是止不住渾身顫動(dòng)，抖得厲害了便再也趴臥不住。

小饕渾渾噩噩站起身，也不辨方向，一味焦躁亂走，感覺喉嚨被拽得透不過氣才退回洞壁之下。

“小饕！”陸潛又叫他名字。

小饕轉(zhuǎn)頭看他，一雙眼睛已是赤紅。他瞪著陸潛分辨許久，含糊道了個(gè)“陸”字，便再無下文。

腥甜血香飄進(jìn)鼻中，小饕貪婪地猛吸兩口，收回眼瞧向自己前爪。

那爪子濕漉漉的，小饕試探著舔了一口，頓時(shí)興奮起來。他像感覺不到疼痛，用力在傷處舔吮，連先前滴在地上的血跡也拿舌頭蹭過。

待舔盡鮮血，小饕不滿地吼了一聲，赤紅眼睛惡狠狠瞪著前爪，嘴一張便要去咬。

一雙手突然自他背后伸出，用力托在下頜處，迫他仰面抬頭。

小饕威脅低吼，身后那人卻不放手。

陸潛跪立在他身側(cè)，面上血色全無，神情卻是說不出的輕柔愛憐。

小饕猶自掙扎，陸潛俯下身，在他耳邊嘆道：“你連姓都隨了我，我又怎會(huì)眼睜睜看你自傷？”

這一聲貼得太近，吻在耳上一般。

小饕打了個(gè)激靈，略微清醒過來。“陸……潛？”他仰著頭，迷惑地看他。

陸潛怎么會(huì)在他身邊？小饕暈乎乎不明所以。

陸潛想要答話，卻猛咬住牙，彎腰粗喘起來：他丹田受創(chuàng)太重，蓄不住力，勉強(qiáng)催動(dòng)散亂道力走到小饕身邊已是極限，如今再欲使力壓制小饕，腹部傷處登時(shí)撕裂。

濃烈的血?dú)馑查g彌散，小饕眼神又狂亂起來。

陸潛氣力潰散，雙臂也虛軟垂下。他吞下口血沫，額頭抵在小饕腦后，低聲哄他：“小饕可記得青沙縣那客棧？給你做糖醋排骨那次？”

小饕嗚嚕一聲，也不知聽是沒聽。

陸潛笑笑，抬手摸在他眼下：那里淚跡未干，沾染在指尖，微微發(fā)涼。

陸潛撐起身坐回地上，一手引著小饕回頭：“小饕，看著我?！?/br>
小饕似懂非懂地轉(zhuǎn)過頭，赤色眼瞳怔怔對上陸潛。

陸潛仍是笑，就像在青沙縣客棧那夜一樣，捧起小饕臉頰，啞著嗓子道：“你不用想那么多——餓了便老實(shí)說出來，我總是有辦法的。”

他口中有血液味道，腹部傷口更是血透衣衫——本就誘人到極致，他又放開雙手?jǐn)傇谏砼?，引誘小饕上前。

小饕眼中迷亂，腳下步子走得歪歪斜斜，頸上鎖鏈叮當(dāng)作響——

鎖鏈……鎖鏈！

“嗚！”小饕驚喘一聲，瞪圓了眼睛。

他是在做什么？！

小饕僵硬地望向陸潛：那個(gè)人還是微微笑著，鼓勵(lì)他撲過去一樣。

——而他剛才也真的在往陸潛跟前走。

“嗬……”小饕張開嘴，喉頭滾動(dòng)，卻發(fā)不出聲來。

有什么東西死死堵在喉嚨里，卡得他說不出話，喘不過氣，連心跳都要停住。

剛才……自己是真的想吃掉陸潛……

“啊……”小饕渾身巨顫，聲音一點(diǎn)一點(diǎn)自喉中滲出，最后變作凄厲的尖叫，“啊——?。?！”

“小饕……”陸潛被他嚇到，抬手想要碰他。

“別過來！”小饕驚慌后跳，抵著洞壁縮成一團(tuán)。

“小饕？”陸潛的手懸在半空。

小饕緊閉眼睛，尖聲叫嚷：“你不要過來！”

“小饕……”

陸潛的聲音聽起來太近了，真的太近了。

這么近，鎖鏈要栓不住他了。

“求你……陸潛……”小饕嗚咽起來，用力把自己縮得更緊，“求你了……不要靠近我……”

明明說了不會(huì)吃掉陸潛，明明一點(diǎn)都不舍得傷他，可是剛才他卻連這個(gè)都忘了。

只覺得餓，只想著吃。

饕餮。

為什么自己偏偏是饕餮？

降生幾百年間，懵懂無知，不學(xué)無術(shù)，不提自保，連口腹之欲都壓抑不了。

為什么不曾好好修習(xí)？

為什么只當(dāng)人負(fù)累？

為什么要是饕餮？

貪虐成狂，貪虐成狂——若是發(fā)狂，至少不能去傷陸潛！

小饕眼中紅光一現(xiàn)，照著前肢狠狠撕咬下去。

“小饕！”

陸潛大驚，手足并用，狼狽爬滾到小饕身前，灑下一路淋漓血跡。他顧不得身上疼痛，奮力去掰小饕牙齒。

小饕死咬著前肢不肯松口，利齒深深扎進(jìn)rou中。

“小饕你快松開！”陸潛焦急，手上卻使不出力，只能在小饕鼻頭推搡。

小饕口中嗚嗚作響，閉著眼睛不肯看他。

陸潛無法，探手在腹部傷處狠抓一把，染得滿手鮮紅，再按在小饕鼻端誘他。

難耐的低吼自小饕喉間滾出。

陸潛急聲哄他：“別咬自己?！?/br>
小饕被鼻前鮮血引得心神躁動(dòng)，口中也不放松，突然人立而起，完好的前爪猛拍在陸潛胸口，用力踏下。陸潛未加防備，被他按摔在身下，直摔得眼前發(fā)黑，一口血水就勢噴了出去。

小饕被血一噴，意識稍清，睜眼瞧見陸潛慘況，立刻慌忙退開。

他意識時(shí)有時(shí)無，前一刻還想著不傷陸潛，這一刻猛然清醒，卻是已經(jīng)把陸潛壓在了身下。他獸身力氣比陸潛大，神智一失，一爪子下去就能要了陸潛性命。

小饕慌張變作人形就要逃開，卻被那鎖鏈拴著，離不開左近，只能繃緊了鏈條，團(tuán)縮在離陸潛最遠(yuǎn)的地方。

陸潛咳凈喉中血水，躺在地上喘息良久，眼前才又見光亮。他耳中嗡鳴不斷，聽不清小饕動(dòng)靜，視界一見清明，便費(fèi)力扭頭去尋小饕身影。

小饕化形才是初學(xué)，不會(huì)像花豹那樣變出衣裳，此刻變作人身，身上一件遮羞衣物也無。他也不覺得□身體有什么不對，只是一心蜷抱著身體，不敢再碰到陸潛分毫。

他膚色凈如初雪，只左掌臂膀幾處傷口紅得觸目驚心。小饕還未松口，咬著胳膊嗚咽，前臂幾道血流蜿蜒匯聚在手肘處，鮮血滴滴滾落。

陸潛勉力翻過身，伸手向他：“小饕……”

小饕嗚咽聲愈大，眼中淚水簌簌落下。

“小饕……”陸潛向他爬去。

小饕拼命往后縮，鎖鏈緊緊勒在咽喉，喉骨咯咯作響。

陸潛奮力一掙，拉住小饕右臂，把他拽進(jìn)懷中。

鎖鏈松開，小饕再咬不住皮rou，大聲咳嗆起來。

方才一番動(dòng)作陸潛耗盡了氣力，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