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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按你的想法行事,不也同樣是放不下么?”芄蘭在鐘譽(yù)沉聲道出最后一句話時就變了臉色,扶住茶盞的手一顫,茶水登時澆濕了他半幅衣袖。那茶雖不是方煮成,但也十分灼人,可他卻恍若未覺,自顧自怔了許久,才起身告罪一聲,連書都忘了拿,就匆匆出去了。他走得急,又淋了一袖子的茶水,走出幾步遠(yuǎn)還能聽見方才替他開門的那婢女對著屋內(nèi)笑語:“少爺是和范先生說了什么……”秋日風(fēng)涼,那茶不一會兒就冷了,布料黏在手上,激起一片細(xì)小的雞皮疙瘩。正打算回房去換件衣服,居然就有個小廝跑來,傳話說老爺想請范先生去花園一敘。來堯城半月有余,除卻那日剛至鐘家時隨眾人遙遙見禮以外,芄蘭還從未同鐘老爺有過任何交流。他心下奇怪為何談話不去書房,那小廝卻像是猜出了他心思似的,忙賠笑道:“老爺先前同柳姨娘在園子里賞菊,結(jié)果剛看了兩眼柳姨娘就先回屋了,這時候正好想起范先生的事兒,就讓范先生直接去園子里?!?/br>此時二人已走入園中,不遠(yuǎn)處有個掩在花樹里的六角亭子,其中隱約有個人影。小廝見了亭子,也不等芄蘭再說什么,忙不迭地往那亭子一指:“便是在那兒,小的還有點(diǎn)事兒,就不陪范先生過去了。”說完竟真一溜煙地跑了。芄蘭一愣,隱約覺出有些不對,正想離去,亭中那人卻早聽見了這邊的動靜,不緊不慢地?fù)P聲問:“可是范先生來了么?”聲音分明是個女子。他無奈,只得走上前去,在亭外對著那人躬身行禮:“見過柳姨娘。先前聽小廝傳話,說老爺找在下有事,不知柳姨娘可否告知現(xiàn)下老爺在何處?”“老爺午睡起來就去城東的恒昌記了,不到晚膳恐怕是不會回來的。”明明入了秋,柳如意手中卻還執(zhí)了一把紈扇,說話時以扇掩了半張臉,露出雙眼波流轉(zhuǎn)的眸,“是妾身想請先生前來,又怕先生不愿,這才斗膽托了老爺?shù)拿x?,F(xiàn)下看來,范先生果真視妾身為洪水猛獸,即便是來了,也立的這般遠(yuǎn),生怕妾身吃了您似的?!?/br>“柳姨娘言重了,只是男女有別,在下斷不敢逾禮?!避固m目光同她一觸就不著痕跡地移開,凝視著眼前臺階,面無表情地應(yīng)答道。柳如意只怕是早有預(yù)謀,此時園中四下無人,連丫鬟也被她支開了,只聽得腳步聲響,這女子直接便走了過來,一只手虛虛按上他肩膀:“今日能同芄蘭公子賞花品茗,如意三生有幸?!?/br>芄蘭是在花園入口處撞見柏舟的。他像是在等人的樣子,見到芄蘭,便抱拳一禮,哪知道視線落在他頸上就愣住了:“這是——”芄蘭下意識便伸手摸去,低頭看見滿指的胭脂色,這才想起先前那柳如意的某個舉動,臉色頓時陰沉了幾分。柏舟見狀,像是也明白了什么,忙問:“方才發(fā)生了何事?”話一出口才覺出不妥,又趕緊分辨道:“先前從房里出來,見你隨著一個小廝去了花園……結(jié)果沒走幾步他又自己回來了,我見他神色慌張,覺得奇怪,可遠(yuǎn)遠(yuǎn)望見你似乎在和誰說話,一時也不好前去打擾?!?/br>“所以,你便一直在這兒守著了?”芄蘭反問,見柏舟點(diǎn)頭,不由笑嘆出聲,“現(xiàn)今你受雇于鐘家,倘若真是鐘家人對我不利,你又能怎么辦?”他原本也沒想得到什么答復(fù),卻不料柏舟竟在他打算離去的前一刻正色答道:“天地之大,總還有一處可去的?!?/br>這話是原本是前兩日中秋節(jié)夜里芄蘭對柏舟說過的,卻不料此時被這樣原封不動地還回來,登時讓他啞口無言了一會兒,才說:“許久未見,柏舟原來不僅是手上功夫長進(jìn)許多,舌頭也伶俐了不少?!?/br>“范先生過譽(yù)?!甭犓搜?,柏舟居然也就面不改色地謝過,惹得芄蘭失笑出聲:“你啊……”他同鐘譽(yù)談過之后還沒來得及細(xì)想就被柳如意找去,此時同柏舟說了幾句話,緊繃的神經(jīng)才終于放松了些許??蓾u漸又憶起先前那番對話,臉上的笑意只停留了片刻,就隨之淡了下去。柏舟自然將這些都看在眼里,雖然有些猜不透對方心事,也知道此刻多說反而惹人生煩,故轉(zhuǎn)而問起先前之事來。“是鐘家老爺新納的柳姨娘,沒想到竟也是來自虞城,認(rèn)出了我是誰,只是還有三四分不確定而已?!奔热话刂塾写藛枺固m也不欲隱瞞于他,當(dāng)下將之前被打著老爺相邀旗號的小廝騙去花園,結(jié)果見到柳如意的事一一講了。“今日能同芄蘭公子賞花品茗,如意三生有幸。”園中寂靜,在人前寡言矜持的女子此刻流露出十足十嫵媚的笑,凝視著芄蘭在她手指撫上肩頭的瞬間猛然后退半步,頭依舊半垂著:“柳姨娘大約認(rèn)錯了人,在下姓范,雙名青莞?!?/br>“呵……我自然知道你現(xiàn)在的名字?!绷缫庋诳诙Γ胺肚噍?,稽州升南縣人士是么?我原本也以為是自己眼拙,可我房里的丫頭丁香偏偏也是稽州人,你和她的口音,可是有許多不同呢?!?/br>說話間整個人又貼了上來,芄蘭只覺得頸上傳來溫軟觸感,終是沉下了臉施力一推,把對方生生推開數(shù)步。柳如意倒也不惱,只理理頭發(fā),曼聲道:“不必緊張,大家都是同一個地方出來的。你當(dāng)初那么大的排場,如今不愿讓人知曉自己過往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虞城里的某些人,可是惦記芄蘭公子得緊呢。”“柳姨娘說笑了。若果真相似至此,倒是青莞一幸?!避固m的手指在袖中無意識地蜷握起來,面上并未露出絲毫慌亂之色,說罷這句,立刻躬身一禮,“時候不早,青莞還與少爺有約,先告辭了?!?/br>那之后他便轉(zhuǎn)身離去,柳如意卻也沒有出言挽留,只笑笑說一句那改日再請范先生來小坐,希望先生不要推辭。“她大抵是咬定了我身份有假,無論是不是虞城的芄蘭,也不愿旁人對我來歷探尋過多,故而有恃無恐?!避固m說完,頓了頓,又加上一句,“不過如今也不知道這柳如意究竟意欲何為,她今天只為亂我心神,定然還有下次相邀,你這幾日也不必太過敏感,到了那時再看也不遲?!?/br>——否則,依柏舟謹(jǐn)慎性格,定會從今日起對柳如意嚴(yán)加監(jiān)視??僧吘谷缃袷Я酥x家的依靠,寄人籬下,鐘家的護(hù)院又不止柏舟一個,倘若被其他人發(fā)覺了,反而是給他自己添麻煩。柏舟也就點(diǎn)頭,不再有什么異議。兩人同行了一段路,到了分岔口時,卻見柏舟踟躕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叮囑道:“若下次柳姨娘再約你——知會我一聲?!?/br>突然就起了一陣風(fēng),回廊頂端的架子上原本纏滿了藤蔓,此刻被風(fēng)一吹,有些發(fā)黃的葉子就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下來,窸窸窣窣地從廊上滾進(jìn)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