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頭的書簽子拿一枚來，我記著地方?！辈梢鹋趿讼蛔舆^來，明沅撿了枚銀杏葉，這是她自個兒做的葉脈書簽，小時候手工課學(xué)過的，到這兒做出來，別人竟覺得新奇，她便每人都做了些分送，染上顏色裝在匣子里頭備用。

    采薇見著這些簽子也有話說：“姑娘甚事都想著她們，太虧了?！闭f著又要念叨那架金徽玉軫斷紋琴，明沅匆忙忙把書擱到床邊，把熱巾子蓋在臉上，躺下去睡在被里。

    采薇動動嘴兒，知道是不愿聽她嘮叨，轉(zhuǎn)身把燈吹熄了，叫了采菽守夜，緊著襖子往下房去，九紅早已經(jīng)預(yù)備好了洗腳水，見采薇擰了眉頭進來，“撲哧”一笑：“六姑娘有主意著呢，jiejie不必憂心?！?/br>
    “我卻不是怕姑娘吃了虧?！辈赊碧吡诵樱撓虏家m往水里一浸，吁出一口氣來：“那兩個總有姨娘為著她們打算，我們姑娘有什么，有個姨娘吧不如沒有，要真沒有，倒索性好了?！?/br>
    “可姑娘也不能不認(rèn)親娘呀，我聽小蓮蓬說，蘇家的在二門外頭使好幾回力了，都報到她這兒了?！本偶t自個也在通頭發(fā)，解了衣裳往被窩里鉆。

    采薇聽見這一句差點兒把盆給踢翻了：“真?zhèn)€！蘇姨娘可知道了？”

    “我回了姑娘，姑娘讓小蓮蓬再不許告訴蘇姨娘去，賞她東西叫她封住嘴，小蓮蓬自個也知道厲害，哪里敢說，只說姨娘叫關(guān)著，再多也沒有了?！?/br>
    九紅一說完，采薇就憤憤咬牙：“該，就該這么一文不給，免得見著一就想著二，都沒了臉皮了，賣出去的女兒了，生死都跟她們不相干呢，得著些好就想來沾?！?/br>
    她是觸動心腸，罵了兩聲，往床里一坐，擦了腳嘆息：“蘇姨娘肚里天佑得是個姑娘，再生一個兒子，沒得惹人眼?！?/br>
    九紅扁嘴：“便是再生個兒子才好呢，也不過小時候艱難些，往后有幫襯咱們姑娘的時候呢?！?/br>
    行完了笄禮，明蓁便該備嫁了，她的婚期是欽天監(jiān)推算出來的，欽天監(jiān)測算了三個日子，交到禮部，再由著禮部遞到圣人跟前，圣人拿御筆圈出準(zhǔn)日子，再發(fā)還給禮部，定下二月二納征，三月三行禮，由著禮部擬定儀程，還派了官員到顏家教導(dǎo)禮儀。

    明蓁的嫁妝早兩年就已然備妥了，那些個冠服首飾年前就已經(jīng)在趕制，成王這事兒因著王妃年小多拖得幾年，倒比太子大婚那會兒辦的更緩些，活兒也更細(xì)，里頭又有太子開了口，底下辦事的盡了心。

    正月一過，柳條兒出了芽，待到芽尖兒發(fā)黃，金線似的垂在水面上，杏子打了花苞苞，長安街上顯出蔥籠綠意來，到二月二那日一應(yīng)器具俱都抬到文樓下，奉先殿里也擺開玉帛案，禮部的彩輿將冠服、首飾、金銀、緞匹運來了顏家。

    這算是皇家送了東西來納征，原該圣人著袞冕至奉天殿祭天的，全由著太子代勞，一切化繁就簡。明蓁換上王妃冠服，由內(nèi)官引出來跪在冊案前聽女官宣讀金冊，末了一句“奉制命，為成王行納征、發(fā)冊。”落地有音，明蓁雙臂接過持在胸前，四拜謝恩。

    得著金冊那日后，便是一府的姐妹也得對著她行全禮了，不獨姐妹，連著顏順章跟梅氏，自此之后也得對女兒行禮。

    王妃嫁娶不同民女，她的婚房設(shè)在宮中，未嫁的姐妹也不能跟著去觀禮，只在閨中為她送嫁，到三月三日，成王駕著彩車來迎時，一屋子姐妹都圍坐著，到得此時才知道往后便不能見了。

    滿案的喜果喜酥，點了紅燭貼著喜字，一進屋門就是鋪天蓋地的紅，鴛鴦戲水蓮生并蒂的剪紙畫兒罩在寶塔樣的點心堆盤上，床上罩著百子石榴的刻絲帳子，地下鋪了蓮藕枇杷葡萄紋的織金毯兒。

    梅氏坐在右首，明芃挨了jiejie坐在左首，紀(jì)氏袁氏帶了女兒們來坐陪，她們在外花廳喝蓮子紅棗甜茶，里頭的小姑娘們卻都坐著不動彈。

    明芃哭的眼睛都腫了，叫朱衣拿冰帕子鎮(zhèn)著，她拉了jiejie的手哽咽：“等你到封地，便是長山水遠(yuǎn)，我也去瞧你。”

    明蓁哪里挨得過，自此之后是好是歹都不是閨中女兒，隔一道宮墻倒似隔了云泥，眼圈一紅又要掉淚，宮嬤嬤遞了帕子：“王妃趕緊住了淚罷，這可是大喜的日子。”

    等外頭傳說成王不是乘著彩車來娶，而是親自駕車來娶時，東府里頭來報，蘇姨娘發(fā)動了。

    ☆、第78章 人參糕

    紀(jì)氏正同安遠(yuǎn)伯忠順伯家夫人對坐飲茶，卷碧閃著身子進來往她耳邊一報，她長眉微皺，這發(fā)動的還真不是時候，怎么偏巧是今天。

    再算著日子怎么著也該到五月里的，這才七個月大，怎么就發(fā)動了，她心里詫異，面上也不露出來，吩咐了下人去找穩(wěn)婆，眼睛一掃，見著明沅瞧過來，沖她一招手。

    明沅還不知是甚事，站起來整整衣衫，兩位伯夫人正說到她幾個女兒都生的乖巧可人，明沅過去行了禮，哪知道紀(jì)氏竟說：“蘇姨娘發(fā)動了，你過去看看?！?/br>
    明沅一怔，手指一緊，垂了頭應(yīng)聲：“是?！毙羞^禮退了出去，耐著性子走到院門邊，這才急聲問卷碧：“可著人去接穩(wěn)婆了？”

    卷碧躬了身兒跟在后頭：“已經(jīng)叫人請去了，小蓮蓬才來報說是破了水?！?/br>
    蘇姨娘不是頭一回生產(chǎn)了，生產(chǎn)過的人生孩子更容易些，前頭兩胎都平安，這一胎總不會太兇險，明沅心里稍加安慰，可想想她七個月就發(fā)動總歸是早產(chǎn)，紀(jì)氏才剛沒問，她咬咬唇兒問了出來：“怎么這時節(jié)生養(yǎng)，我聽著說要五月底呢?！?/br>
    卷碧也摸不著頭腦，落月閣也少不得小蓮蓬，她只差了個丫頭過來說是要生了，還不及細(xì)問呢，此時明沅問出來，卷碧也沒話好答。

    她上回算是承了明沅的情，帶了參片腌梅子去紀(jì)府看明潼，紀(jì)氏當(dāng)時聽見參片不喜，落后倒贊她想的周全，賞了她一對兒赤金鐲子，這會兒算是還了明沅的情，上手一把扶?。骸傲媚飫e急，喜姑姑已經(jīng)先去了?！?/br>
    明沅原來牙關(guān)緊緊咬著，聽見喜姑姑先自過去了，倒松一口氣，可她知道今兒cao辦喜事，皇家要辦宴，府里也是要辦宴的，里頭是宮眷吃喜席，外頭是親戚故舊，能來的俱都來了，前邊正堂，后邊院落，加起來要擺三十桌席面，連著菜單器具，都是紀(jì)氏上手，她們幾個幫著看的。

    如今這通亂，哪里還能顧得著姨娘生孩子，明沅吸口氣，急步往東府去，一路眉頭緊鎖，心里盤算著這生孩子要用到什么，她只記得上一回紀(jì)氏從天蒙蒙亮一直生到月上中天，廚房從天亮到天黑再沒歇過，可那是紀(jì)氏，這回是蘇姨娘又在這當(dāng)口，趕緊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