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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渾然忘我。 從南北朝到當(dāng)世今朝,從水墨到青綠的復(fù)古和循回,從山水到花鳥的大小寫意,她曾那么熟悉,又陌生了,今日重溫傳世大家們,他們的畫筆,他們的故事,他們的風(fēng)骨,再來感動她。 一花一木,一山一水,人物動物,真物虛物,或黑白,或青綠,或淡彩,或明彩,真正的杰作必定觸得到心里某個柔軟的點,能停留記憶長長久久。 她有多久沒看到這么多名家真跡? 上一回,還是在父親的畫庫里,肆無忌憚地觀賞,無需抱持懷疑,無需時刻警惕,無需在大量的偽片中艱難找出一片真,這種暢快的,單純的感覺,她幾乎要遺忘了。 這般暢快中,對圓滿結(jié)束觀賞的期待合情合理積蓄到最高,卻忽然一腳踩空,如同從萬丈深淵墜落,不但驚嚇之極,還失望憤怒,令夏蘇忘了身處何地,不自覺喝出一聲—— “此畫系偽作!” 盡管這層艙里的人不多,卻在書畫界大小有些聲名,而今日展出都是珍貴藏品,聽聞有人道偽作,個個抖擻精神,涌過來瞧好,一來看看自己的眼力如何,二來看看他人的眼力如何。 只是瞧清夏蘇為女子時,已有大半人質(zhì)疑她的話。 一時之間,眾人紛紜,大談趙伯駒。 從趙伯駒字千里開始,接力似的,贊他藝林昆侖,擅長精工細(xì)筆,又有水墨山水的畫風(fēng),較唐人濃郁,更清潤明麗。 此畫一如他的風(fēng)格,山水采用青綠,取實景,同時大膽賦予想象,山石勾勒,皴筆細(xì)密,布局大氣且周致,更不說此畫卷有多位名家題跋,若是偽作,也是千里還魂,等等等等。 夏蘇聽得這番背書,但覺滑稽,只是小膽不愿惹事,正打算灰溜溜裝不相干—— “meimei,這不是——” 趙青河沉穩(wěn)的聲音入耳,夏蘇的心頭突然大定,抬眼發(fā)現(xiàn)人就站在自己身旁,不由露出笑容,“不錯,正是?!?/br> 趙青河緊鎖眉頭,目光冷斂。 大年夜,夏蘇以一幅畫化解性命攸關(guān)的危機(jī),準(zhǔn)備要手撕的,不是,又是什么? 就他和那群盜賊團(tuán)伙幾回交手下來,對方若那般著緊的畫卷,不太可能是偽作。 如果那幅是真的,眼前這幅當(dāng)然就是假的。 “這位姑娘為何說此畫系偽?”音若鐘,直擊在場每個人的耳鼓,幾乎同時循聲望去。 艙門外走進(jìn)兩位男子。 ----------------------------- 第二更。 ☆、第90片 拙雅不違 均四十左右的年齡,一胖一瘦,胖者福相氣和,瘦者清面濯眼兩人面相迥異,卻都有一種奇異的氣度,令人們不敢造次。 趙青河見夏蘇咬唇,知她心思,而自己也另有想法,代答道,“我meimei自小習(xí)畫,常被人贊有些天賦,難免心高氣傲,一時妄語,望各位君子莫同我們計較?!本o接著,他向胖者行禮,“云卿先生,晚輩趙青河,久仰先生之名,幸會?!?/br> 云卿表字,此人姓張,為今日不系園主。 不系園的擁有者是誰,無人清楚,它的園主則為包船舉辦展市或集會的人。 趙青河事先打聽得十分詳盡。 “你很面生,卻一眼就知我是誰,看來這句久仰并非客套之辭。”張云卿哈哈笑道。 趙青河坦蕩道聲不敢,再施禮。 夏蘇沒在意兩人的對話,只是聽過張云卿的聲音后,立刻看住他身后的瘦者。 剛向她提問的,是此人。 不過,這時其他人已輕易接受趙青河的解釋,將注意力集中到張云卿身上,都圍過去找他說話。 趙青河輕輕拽了下夏蘇的衣袖,示意她跟著。 夏蘇走出第一層,發(fā)現(xiàn)董先生夫婦和九娘他們不見了,問過趙青河才知,她竟看了一個多時辰的畫。 大家等不了那么久,董先生帶著趙家兒郎們直接到頂艙茶室坐,董夫人和九娘回華夫人的畫舫,與趙府太太和姑娘們說話吃點心。 “才一個多時辰而已?!彼X得那是眨眼的工夫。 湖上北風(fēng)偏東,清冽澈寒,讓強(qiáng)烈的水光蒸出微暖,趙青河瞇狹了冷刀的雙眼,揶揄某人大腳,“也不是誰都有meimei這般大的腳力。” “不是我不纏,是家里不讓我纏,也算歪打正著?!毕奶K淡然提過,語氣一轉(zhuǎn),“對那卷畫,你有何打算?” 他明白她,她何嘗不明白他?他又一回“踩扁”她,轉(zhuǎn)移眾人視線,無非不想引起軒然大波,卻絕不是撂手不管。 “meimei確信是偽作?”趙青河問。 夏蘇點頭,眸光似水,“自然。該卷的畫匠功力一流,無論是工畫還是沿自李思訓(xùn)父子的筆法,研究深透,與趙伯駒的風(fēng)格和布局極像,但細(xì)部過于追求仿真,反而失了神髓,有呆板滯感,偏于極致工筆。你大概也不知,這卷是否為趙伯駒的畫作,前人曾有過一場爭議。因為南宋流傳下來的名畫冊錄中沒有提及,全憑畫卷上的千里印章和題跋,再經(jīng)當(dāng)時精通趙伯駒畫作的鑒賞大家賞定,才添到趙伯駒的畫作之中。那幾位大家一致認(rèn)定的,正是趙伯駒畫里的士氣。無論如何,這卷畫以這樣的神秘感獨具一格,令收藏家們趨之若鶩。我在船上所見的那卷,要比此卷出色得多,應(yīng)該是真作不假?!?/br> “若非聽到姑娘這番言談,公就相信你兄長之前所說,以為姑娘信口開河?!辩娨舫脸?,那位矍鑠的中年人竟然跟來了,只是這回他身后有兩位隨從,張云卿卻不在。 趙青河全不驚訝,似乎早知有人聽他們說話,對長者恭敬行禮,“敢問這位先生是何人?” “公也姓張,江陵人氏,就叫張江陵,與云卿是遠(yuǎn)堂親?!睂ο壬锹暦Q,張江陵很受得起的樣子,“剛才姑娘說到趙伯駒畫里士氣,容公請教?!?/br> 夏蘇習(xí)慣以畫結(jié)交,全然自我自信,淡道,“畫宜拙,與雅不相違。此畫不拙,僅雅,非趙師之筆?!?/br> 張江陵笑聲比說話聲明爽,“說得好,我但覺那幅畫違和,卻說不上來哪里,原來是一個拙字?!惫兂闪宋?,親切七分,“不知趙姑娘與蘇州趙府是否有淵源?” 趙青河插言,“晚輩與蘇娘為義兄妹,我姓趙,蘇娘卻姓夏,先生問得巧,我二人正棲身于趙府。” “兩位恕我直言?!睆埥瓿了己笤匍_口,“聽說趙府大老爺乃江浙一帶鼎鼎大名的鑒賞家收藏家,如今由他借出來的古畫,卻讓他家兩位小輩識為偽作,不知是欣慰長江后浪推前浪,還是惱自己鑒錯真?zhèn)文???/br> 欸?!夏蘇和趙青河頓看彼此,神情皆愕。 “先生的意思,是趙大老爺?shù)氖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