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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再來一次?!?/br>“來你的頭!”我惱羞成怒,拿課本敲他的腦袋,“快點背,下次許老師問起來怎么辦?!?/br>許承最終被判十五年,關(guān)押的地方在距離城市很遠(yuǎn)的郊區(qū),灰白色的水泥高墻,墻上布滿森嚴(yán)的電網(wǎng),一望無際,與世隔絕。我們上一次去看他的時候,帶了兩大包他的書。但是我們沒等到下一次,就在那天,第一節(jié)課下后,校長帶走我和周圣宇,兩個警察坐在他的辦公室里,笑容親切,神情卻帶著麻木的無動于衷,正在把桌上的幾張照片裝進信封里。“是關(guān)于你們許老師的事。”校長看著周圣宇,而我則一步?jīng)_上前,打掉了警察手里的信封,照片散落在地上,所有人的話語戛然而止,我像是被人點了xue道,頃刻無法動彈。那是躺著的許承,閉著眼睛,面色青白的許承。2004年的夏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在我想得到一份獨一無二的成績單拿給許承看的時候,他什么也沒說,離開了。校長說,許承的遺體已經(jīng)被他的家人帶回去了,葬禮的時間確定下來,他會通知我們?nèi)嗤瑢W(xué)參加。他還說了些什么,我沒有聽下去,愣了一會兒,我轉(zhuǎn)身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出門,一路沖向?qū)W校大門。“唐維安!”“豆奶!”校長和周圣宇的聲音同時響起,卻很快被我甩在身后,就在快要接近學(xué)校的伸縮防盜門的時候,我被人從身后緊緊抱住了。“是我,豆奶,是我?!敝苁ビ顒×业卮瓪?。我的胸腔干涸,我茫然地?fù)u頭:“你信嗎?我不信,我不信?!?/br>“冷靜點?!彼┳∥业母觳?,好像怕我會割腕自殺一樣,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鎮(zhèn)定,冷酷,無情。我推開他,一步步后退著,眼淚奪眶而出:“周圣宇,你是不是很高興?他死了就再也沒人知道你做過什么了,這樣真好是不是,連老天都幫著你……”“閉嘴,唐維安?!彼淅涞囟⒅?。“你就是這樣的人,我知道,你就是這種人!”我語無倫次地說著,許承的死徹底擊垮了我,“你殺了我吧,像我殺了你媽一樣,這世界上就再也沒人知道你的過去了,好不好?”許承說:“好好活下去?!笨伤麤]有告訴我,現(xiàn)在這樣我還能怎么活下去。“不可能了,”我說,“不可能了周圣宇,我沒辦法,死得應(yīng)該是我們才對啊,是我們啊你知不知道……”“你他媽給我閉嘴!”他環(huán)視四周,大步朝我沖過來。我的背緊抵在伸縮門上,淚眼朦朧地指著他:“你別過來!”“豆奶……”他從來都罔聞我的話,蠻橫地、兇狠地抱住我,聲音里有疲憊的妥協(xié),“我知道,你別說了?!?/br>是啊,不止他,還有我,我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曾經(jīng)舉起煙灰缸,這雙手染滿鮮血。我們是共犯,有他就有我,為什么我一直都不肯承認(rèn)?烈日灼燒的五月,我卻渾身發(fā)冷,我用力咬著周圣宇的肩膀,努力把自己縮進他懷里:“我害怕?!?/br>他撫摸我的后頸:“沒關(guān)系,還有我。”“我考不了試了,”我自言自語地念叨著,“我不想呆在這兒,我不能面對那些書,我……”“豆奶,”他輕聲打斷我,聲音在耳旁,“我們走吧?!?/br>我們在器材室的頂樓等到天黑,沒人找到我們,晚自習(xí)的鈴聲響起以后,周圣宇拉著我的手下樓,我們只帶走了幾件衣服,然后翻墻逃出學(xué)校。2004年,我經(jīng)歷過的最殘忍最荒唐的夏天,后來周圣宇總是用私奔來形容那一場逃亡,他自然地抹去了許承的死。確實,除去許承,那或許真稱得上一場夏日私奔。我們買了最近一班的火車票,目的地是個聽都沒聽過的地方,八個小時的車程,我和周圣宇擠在一張床上,對四周射來的眼神視而不見。“你說你媽會不會找你?”他說。我沒有回答。我不知道,一年前,校長因為我們的失蹤報了警,我媽在家里發(fā)現(xiàn)我們,開車送我們回學(xué)校,那時候我才知道,她有車了,而且,她比以前好看了,她過得很好??赡切┖?,都和我無關(guān)。她過得越好,就離我越遠(yuǎn)。周圣宇說得對,我們是一樣的,我們是相依為命的人,除了他我其實誰也沒有。火車穿行過城市,我想起我第一次出遠(yuǎn)門的時候,是和爸爸mama一起,那時候幾歲?四歲還是五歲?像現(xiàn)在一樣,又不一樣,只有窗外的黑暗和霓虹是永恒不變的,它們風(fēng)一樣飛掠而過,冷眼旁觀車上人類的面孔。我蜷縮在被子里,火車上的被子散發(fā)著消毒水和陌生人的氣息,周圣宇一直握著我的手,他的手是溫暖的,或許只是因為我太冷了。“沒事了,豆奶,我們離開了?!彼p輕拍我的背。我把臉埋進他的胸膛,眼淚滲進他的衣服里。第二天清晨我們下車,周圣宇找到一家便宜的旅館,我們繼續(xù)抱在一起睡覺,醒來去吃東西,然后又滾到床上,像野獸一樣糾纏,時光倒流回一年前,只有彼此進入才能讓我們忘記發(fā)生過的一切。周圣宇的手扼住我的咽喉,他灼熱的嘴唇貼在我的后肩頸上,我盡力地伸展身體,仰起頭看著蒼白的天花板。絕望還是可以見縫插針地穿梭進來,潮水一樣淹沒了我。我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見到許承,我媽把我推向他,他抱起我說:“你mama叫你維維,那我以后也叫你維維好不好?”他說:“你喜歡看書?老師房里有很多書,你要是提早做完作業(yè)就可以過來看?!?/br>他說:“保爾是個什么樣的人?英雄?好吧,那對冬妮婭來說呢?”他說:“阿廖沙的外公是個什么樣的人?阿廖沙長大以后會像他外公還是像他外婆?”他總是問我一些超出年齡的問題,但他的引導(dǎo)讓我在黑暗里看見了一扇門,我沒有去打開它,它卻緩緩為我而開。現(xiàn)在呢?許承。“我想你。”我抱緊周圣宇,呢喃著,他在我的身上顫抖,我伸出手,慢慢捧起他的臉,他的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低落進我的眼睛里。時間過去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們誰都沒有查看日期,許承的葬禮也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我們兩沒有資格去看他,這樣很好。窗門緊閉的陰暗空間里,我們除了親吻zuoai幾乎不做其他事。我和周圣宇都知道如果不這樣的話,時間會是多么漫長。我們喝很多便宜的啤酒,周圣宇永遠(yuǎn)清醒,我總是聞著他的酒氣,聽著他的呼吸聲先睡著,當(dāng)我從夢中驚醒,他總是在旁邊,把驚坐而起的我拽回去,讓我重新躺在他懷里。“豆奶,是我,”他貼著我的額頭低語,“是我?!?/br>一